天道楼第七层。
对于这座神秘的天下第一楼而言，这一层圣主坐观天下之地，却是失去了很多想象力。
从天字门中而入，沈牧尘见到了熟悉的景色。四方混沌之中只有一处霞云托起的圣城，依旧是那般雄伟而寂寥。
这座城没有被历代祖师取过任何一个名字，天道楼弟子也只习惯称呼它为混沌仙宫。
仙宫之中，没有仙人。能够自由出入的也不过是那寥寥的几位。
身为玄武尊者，沈牧尘的地位不亚于天道楼中的任何一位圣人，所以他也是能自由出入其中的那一份子，而不会被围绕在仙宫周围的混沌禁制绞杀。
白衣男子顺着混沌往浮云之城而去，落在巨大仙宫之中，沿着一路白玉铺成的大道步行。
走了半柱香后，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人。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身赤红羽衣眉目间隐隐有一丝煞气。
他对于在此间遇到沈牧尘似乎并不意外，对于这位圣主亲传弟子的态度却也看不出半分亲近。
因为此人地位与沈牧尘平起平坐，可论修为和辈分，却是高出了白衣男子一筹。
沈牧尘对任何人都谦恭温和，哪怕对面的男子正冷眼看他，他也彬彬有礼的问安道：
“师侄沈牧尘，给夙惑师叔请安。”
见他问礼，那名叫夙惑的男子却有些不领情。他看着沈牧尘，冷冰冰说道：“你倒是还记得自己是天道楼的弟子。”
“师门养育之恩，牧尘片刻不敢忘。”沈牧尘低头说道，仍旧换来一声冷笑。
“玄武尊者口口声声记得师门恩情，为何十余年来天道楼有任何大事，也不见你参与？夙某人可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师侄，你我还是各以尊者之名称呼为好。”
原来沈牧尘这位夙惑师叔便是天道楼四大尊者之一朱雀，他这般暴躁的性子，倒是极为符合火之圣兽为名的尊号。
“这十数年来，门中事务有白虎师叔与您主持。倒是不知有什么大事连两位师叔都无法处理，需要牧尘这等慵懒之人出手。”
沈牧尘不卑不亢答道，朱雀与白虎两位尊者都可谓是最让天道楼弟子惧怕之人。可是夙惑偏生对面前这个年轻人无可奈何。
除却师叔侄的辈分之外，他二人同为尊者。自己方才却又说过难以高攀的话，此时更不好再谈辈分来压人。
夙惑皱了皱眉，再度打量一眼沈牧尘，仍是不悦道：
“既然十年未归，趁此时来找圣主又意欲何为？”
“我听说你还带了一个少年到了这天道楼中，难道你不知道规矩？不知道但有来宾需递上拜帖，白虎同意之后方能入内？”
“朱雀师叔一下问这么多，沈牧尘该从何处答起？”白衣男子闻言一笑，反问一声。不等朱雀作答，他有一句话堵住了对方的嘴：
“规矩未守，牧尘可以去请罪。不管师父或者白虎师叔想要如何罚我，牧尘领了便是。朱雀师叔如果一定要追根问底，也不妨跟着牧尘一起去见师父。”
“只是他老人家究竟愿不愿意人多耳杂，牧尘就不得而知了…”
“你！”这一番轻飘飘的话语，让朱雀尊者动怒。他身上赤红羽衣翻飞，状若流火。可持续片刻，他终究没忘了此地是天道楼圣城，收敛了圣境巅峰气息冷哼道：
“恃宠而骄！”
“师叔谬赞…”沈牧尘亦是吃软不吃硬，淡淡答道。夙惑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白衣男子没有看这位暴躁师叔离开的身影，他目光看向大道之前的一座殿门，目光复杂无比。
殿门内，那个男人恐怕早已经知道他要来。沈牧尘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顾着勇气走上太一百零八阶玉石台。
时间如流水缓慢而不歇，沈牧尘走进了殿堂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正殿大座。
座位上，不是那个人而是一朵花。那花尚且含苞待放，一个长衫步履的男子就坐在一旁静静相看。
沈牧尘无言的侧身等待，他知道那朵优昙花还有三日才开放，也就是说还有三日，那看花的人才会开口和他说话。
大殿还是以往的模样，仿佛千年万年也不会再变动分毫。曾经天道楼里，无数决策都从这里传出，历代圣主尊者，都会在此商议大事。
只是自他入门以来，就未曾出现在这种场合。天道楼门中事务一直都是白虎师叔在打理，他的这位圣主师父，日复一日困锁在这仙宫之中，不知目光凝视神荒何处。
这些年发生在天道楼里的一件件事情，都让沈牧尘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总觉得并不是因为想要做一直闲云野鹤而置身事外，而是因为头顶的天空也遮拦不住他心中的某些图谋。
他鼓起勇气回来，为的就是解惑。而那个少年却是一切的关键。
天道圣主穆秦川，仙宫之中的主人。看起来却并不是一个犹如神明的存在。他端坐安详，眉目平静，穿着一身普通长衫，就像是人族私塾中教书的先生。
可是这修行界中，若以貌取人便是大错。何人不知，那玄离山上剑神，也喜欢一袭青衫示人。
就如此，穆秦川的眼中只有那朵优昙花，沈牧尘的眼中也只有穆秦川。花不知二人所想，依旧含苞欲放。
时间在静默之中悄然流逝，这浮空仙宫在混沌之中似乎感受不到时间的存在，若非那一瓣瓣花叶极缓的绽放，沈牧尘也难以发现原来三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优昙花开之时，有焚木之香，不论道家佛门一直都将其当做祥瑞之花。此时仙殿之中，沈牧尘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祥瑞存在，有的只是一股让他都觉得很难承受的压力。
那压力来自穆秦川的身上，他轻轻嗅了嗅刚刚出现的花香，缓缓的站起了身。
“你说，花都是一样的花，用同样的水来浇灌，沐浴的也是同样的仙光，可这香意浓淡为何会总是千差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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