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下起了雨。
通讯仪响了起来,基地的人告诉他,温斐不见了。
当他找到时间的时候,那个人正在奥森克监狱的遗址里。
路恩斯为了毁灭证据,在温斐出狱之后,便一把火将这里全烧了。
狱警、囚犯,全都死了个干净。
后来这里便荒废下来,没什么人来了。
时间就跪在曾经埋了金悦的那块土地上,正在挖那块土。
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用双手挖掘。
他显然已经来了好一阵了,干枯的焦土被刨出一个坑,隐隐还能从泥土间窥见他指尖留下的血迹。
展逐颜蹲下身去,将他的手拉起。
时间猛地甩开了他,继续用指甲都近乎翻卷的手刨挖着。
展逐颜为他撑开遮雨的悬伞,揽起袖子来帮着他挖。
时间伸手把他推开。
继续挖。
他已经挖了很深,却依然一无所获。
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地方,又开始往四周拓展。
展逐颜再去拦他:“他不在这。”
回应他的是时间揍过来的狠狠一拳,打得展逐颜的脸都歪了过去。
时间淋了半天的雨,一身衣裳已经湿透,黑发上的雨滴落下来,染湿长睫,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看他打完还要继续挖,展逐颜戳穿道:“你找不到他的,我出现后,他就消失了。”
时间霎时怔住,整个身体在雨中僵成一块。
他抬起眸子来,看向展逐颜。
那双眼睛空洞洞的,像是噩梦初醒,又像是失了魂魄。
良久,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抛弃那地上的深坑,挥拳对着展逐颜打来。
展逐颜下意识挡了两下,随后便直接放弃了抵抗。
温斐拳拳到肉,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打法,好似展逐颜是他手底下的沙包,又好似成了他泄愤的出气筒。
一拳接着一拳,一下接着一下。
“凭什么,你凭什么是他!你配吗,啊?”时间一边打一边骂,声音嘶哑,不多时便已哽咽。
展逐颜被他按在地上,军帽被打了下来,沾了淤泥。
脸也渐渐肿起,变得青紫。
展逐颜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要是金悦。
如果他不是金悦,最起码温斐心中还有个念想,还有一块不容别人玷污的净土,还有一份不属于展逐颜的感情与回忆。
可因为展逐颜的存在,这一切都毁了。
为什么出现在温斐面前的是变了样子的自己呢,为什么会失去那段时间的记忆,为什么明明在温斐身边,却还是让他受了伤?
明明说好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却让他哭成这样。
从作伪证把他送进监狱的那一天起,他们的爱情就被他亲手毁了。
展逐颜,你何其可恨。
他试图伸手擦拭那人脸上的泪水,却被时间一把甩开,紧接着又是一拳揍在自己脸上。
以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很少有隔夜仇,当天的事,当天就解决了。
就算聚少离多,也是依依不舍。
闹得最大的一次,也不过是他私自断了温斐的升迁,惹得温斐离家出走而已。
他想要保护温斐,所以在第三年里故意花天酒地,伤了他的心。
又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将他送进监狱里,十几年不见光明。
温斐这一辈子,因为他跌宕起伏。
温斐的满腔热血,也因为他零落成泥。
他再也不是当年笑着调侃他、跟他撒娇的小太阳,他现在一身是伤,一颗心也千疮百孔,早已不复当年光彩。
为什么说要护着他,却成了伤他最深的那个人呢?
时间似是打累了,终于停了手。
悬伞不知何时关闭了,瓢泼大雨倾泻下来,把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金悦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展逐颜也想起了疫病来临时温斐的温柔。
这个人反反复复爱上了他,两次。
可自己杀了他三次。
一次法庭上的伪证,一次金悦死时的摧折,一次归来时的恶语相向。
发泄过后,伴随而来的不是痛快,而是更庞大的空虚。
时间累了。
从身到心,死了个彻底。
他靠着对展逐颜的爱,撑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又靠着对金悦的爱、对展逐颜的恨,走过了漫漫长夜。
那十几个世界的恩爱别离,却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每一个世界,都带着他与展逐颜的一部分。
南宫与长歌的互相怀疑,擎渊对落泱的漠视与抛弃,陆文修的背叛与欺骗,丁亦森与别人的婚礼……
一点一滴,汇聚成河。
他一直以为他已经足够洒脱、足够坚强,却原来,从始至终都没逃开过展逐颜的阴影。
时间缓缓站了起来,将手上的玫瑰金镯子取下,扔到了展逐颜怀中。
他主动解除了跟艾莱号的契约。
这镯子是展逐颜给的,他还给他了。
从此以后,温斐和展逐颜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浮苍号在不远处缓缓浮现。
这是他自己花费努力赚来的东西,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看到他要离开,展逐颜终于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追了上去。
若他足够理智,就该知道让时间离开才是最好的。
他没有陪伴温斐的资格,他也不该去挽留。
可他根本来不及想,只是遵循着本能,还未来得及思考,双腿就先行迈了过去。
展逐颜为温斐而死,也为温斐而活。
他重复跌宕,一次次失去,一次次重生,忍受了数万年求而不得的苦,也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而已。
可人心是不会满足的。
见了一面,想日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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