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亮很难过,他已经躲在花园的深处哭了有一会儿了。
他从没哭的这么伤心过,在他十几年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憋屈。
记忆中,每当考试成绩不好,李洪亮就会挨老爸一顿毒打,如果敢顶嘴,连老妈都会加入暴打自己的阵营。
渐渐地,他学会了屈服,每次被暴打的时候,他甚至都很少吭声,他知道老爸老妈拿自己出完气后也就没事了,可如果自己言语上或者是行为上稍有不满……那只会激起爸妈两人更大的怒火。
于是,慢慢地,李洪亮已经习惯挨打了,每次被打的很疼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麻木的不会哭了,而且,经过漫长时间的积累,他已经发现了避免自己挨打的途径,那就是——满足自己的老爸老妈,拿一张他们满意的成绩单回家。
只有满足他们了,自己才不会遭到更多的毒打。
于是,李洪亮的成绩一直算是优秀,他挨的打也渐渐少了很多。
就这样,他也丧失了反抗的意识,甚至在他心中,反抗只会引来更多的屈辱和疼痛,只有忍让和躲避才能避免更严重的后果。
今天,他难过的不是自己被曾腾凯暴打,也不是没有还手,更不是自己左脸肿起了拳头大的脓包。
他难过的是……心上人明明在全心全意的帮自己,而自己却软弱的选择了妥协。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句:“李洪亮,你告诉我,是不是曾腾凯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那时气愤的她好美好温暖,她是在为了自己而愤怒啊!
可自己实在不争气……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那么软弱的说出了谎话呢?要是当时自己承认就是曾腾凯打的,她一定会为自己出头的吧?
大不了自己以后再多挨顿曾腾凯打,起码不会……不会……
李洪亮感觉自己永远也无法忘记,王嫚琳当时看向自己时那种诧异和失望的眼神。
他仿佛觉得,此时此刻,全是上下的疼痛加起来,都比不上心中那种撕裂感的分毫。
“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在爱情里面进退,最多被消费……”
李洪亮打了个激灵,思绪瞬间被电话铃声拉了回来,他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
调整了一下情绪,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花园里根本就没有人,李洪亮这才连忙接通电话:“喂,妈。”
“吃完饭了吗?吃完就快点离校!今天我下班早,你直接去你外婆家,我在你外婆家等你!”电话那头的语气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哦,吃完了,我现在就回去。”李洪亮机械般的回了一句,就听到母亲已经挂了电话。
他赶紧把手机装进口袋,使劲地拍打了几下身上的泥灰,想起书包还在自己被打的那个花坛中,李洪亮连忙过去,打开书包,他开心的笑了一下……幸好水壶里还有半壶水。
忍着疼痛,用这半壶水洗了一下脸上的泥土,李洪亮就赶紧朝花园外面走去,他心里多了一分期待,因为自己从小到大,外婆都很疼自己,只有她,才会用砂纸似得粗糙老手安抚被噩梦惊醒的自己,也只有她在的时候,妈妈才不会对自己动手。
外婆的家是个温暖的地方。
走到花园门口,李洪亮迟疑了一下,朝四周望了望,见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敢背着书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路过食堂,闻到菜香,李洪亮却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食欲都没了,他甚至全然已经忘记之前肚子是如何的咕咕叫了。
李洪亮觉得此时此刻就算自己面前有一桌子糖醋排骨,那也吃不下去了,况且……妈妈都给自己打电话了,她很会算时间,如果自己不准时回去,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毒打了。
想到这里,李洪亮不敢再迟疑,快速朝着校门口走去。
这一路上,他东躲西藏,专门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总担心有人会看到狼狈的自己,也幸好,天色昏暗,路灯还未亮起,很多学生也都早已回家,他这一路上,基本都没有遇到几个活人,就算是遇到了,李洪亮也绕远路躲过了。
终于,他走出了校门口,下意识就朝车棚走去,在那里他会骑上那条破旧的自行车,那个唯一能让他加快速度的坐骑。
可刚拐弯,他忽然就看到一辆粉红色的电动车从车棚里被骑了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王嫚琳!
王嫚琳脸上带着些许思索,还有着些许难过,她正专心的操控着电动车从狭窄的门缝中钻出来,眼神并没有往正前方观看。
李洪亮吓了一跳,登时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眼看王嫚琳已经骑出了门缝,他赶紧又绕回到学校门口,背对着外面,假装一副朝学校里面寻找什么的样子。
片刻后,他听到车轮滚过才回过头去,发现王嫚琳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李洪亮突然觉得很开心,他二话不说,一溜小跑的跑到车棚里面,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给骑了出来,随后,他望着远处王嫚琳的背影,脚下狠狠地蹬在了脚蹬子上……
他决定跟一会儿,就默默地跟在王嫚琳的身后,看看她的背影,这样就足够了……嗯,是的,足够了。
……
……
王嫚琳有些犹豫,虽然她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可她却一点都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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