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晚餐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人坐着的赖雨时。
他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走向了他。
“雨时，”他的声音并不十分平静，“还没去睡吗？”
赖雨时抬头看了看他，眼神迷蒙，显然是有些醉了。
“你也没睡啊，曲老师。”他又看向大海。
曲明璞在他身边坐下，把衣服披在他肩上，“晚上很凉的，别再像上次一样发烧了。”
赖雨时把外套拿下来还给他，“我不需要，还是你披着吧。”
“你本来就爱着凉，快穿上。”
“我说了不用！”赖雨时突然变得很执拗。
衣服被甩在了地上，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赖雨时说，“对不起。”
曲明璞捡起衣服，叹了口气，“你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赖雨时小声说。
“你原来不会这样，也不会一直不开心这么久，这次我们得了第二，可我却没觉得你高兴，反而闷闷不乐的。”
“我没有闷闷不乐，我只是累了。”
“雨时，”曲明璞帮他理了理头发，“我之前说过，不开心的，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都可以告诉我。”
赖雨时把头埋在膝盖里。
过了一会，他说，“我确实是不开心，曲老师，我打算退团了。”
“退团？”曲明璞声音都高了不少，“为什么？”
“我...克服不了自己，我...还是紧张，而且现在上课太累了，我觉得排练会有负担。”
“真的？”
“真的。”赖雨时低着头。
曲明璞扳过他的脸，看进他的眼睛，“我不相信。”
“你原来和我说过，一个人连他最热爱的事情都不认真做，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赖雨时狠狠咬着嘴唇，“我是说过...可是我做不到了，不行吗？”
海浪依旧拍打着沙滩，气温逐渐在下降，空气里混杂着清冽和咸腥的海味。
“总之，我是决定了的，退团的事。”赖雨时语气中有些冷硬，“我回去睡了，曲老师。”
赖雨时起身，却被曲明璞死死地拉住了手臂。
“你退团可以，但是不能是以这种小孩子都不相信的原因，你告诉我实话，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不会强留你。”
“没有别的了，这就是真实原因。”
曲明璞也站起来，他的身高对于赖雨时是压制性的。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赖雨时可以清晰地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
“我说了，真实原因，不然...原清也不会同意的。”
赖雨时忽然很无力地笑了，“原清...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你，和清姐，我不想看你们两个在一起的那种样子，每一次看到，我都觉得难受。”
曲明璞睁大了眼睛，他意识到某个答案，他被折磨已久的，正呼之欲出。
“所以，是因为原清？”
“你...和清姐，你们是青梅竹马，你们从小就认识，清姐脾气好，才华也好，所有人，包括其他学校大艺团的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对...多好啊，多般配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看到了就那么难过呢。”
赖雨时的酒劲反了上来，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的热爱唱歌，我觉得音乐和生命一样重要，在合唱团的这段日子，我有多高兴。可是看到你们的时候，一切就全变了，我连我最喜欢的歌也唱不下去，我变得...
根本就不像我自己了。”
“雨时...”曲明璞上前去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
“曲明璞，”这是他第一次叫曲明璞的名字，“你知道这都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我喜欢你，太喜欢太喜欢了。”他说完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沙滩上。
“我今年16岁了，我第一次喜欢的人是你。你太好了，长得好看，会唱歌会弹琴，每次我以为我要完了的时候你总是要出现。我想见到你，又害怕见到你，每一天都是...每一天都是...那天你冲下台来抱我，我好激动可是又很难过，我想着，你们要是分手了多好，要是你能一直照顾我关心我多好，”他喃喃自语着，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可是我要告诉我自己，那全都是假的，是不可能的...我不能想你，你是清姐的男朋友，你不会和我在一起的，永远也不会的...暗恋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所以我要退团，再也见不到你，就好了...就算一年，两年...我还会想你，可是十年八年我总能忘得掉的...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我说完了，曲明璞，放我走可以了吧。”
曲明璞屈下.身，一把把赖雨时搂进怀里，紧的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不可能，赖雨时，不管是退团还是放你走，你想都别想。”说着背起他往他的房间走。
赖雨时折腾了半天，累的不行，意识又不很清楚，被曲明璞背着，傻呵呵地又哭又笑，“曲老师，怎么是你呀，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呀...”
赖雨时贴着曲明璞的耳朵，糊里糊涂地说了好多话，曲明璞只觉得要心疼死了，这孩子。
把赖雨时背回了他的房间，室友还没睡，曲明璞交代了他两句，便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了根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
橘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跳跃着，就像他始终无法平静的心。
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甚至想，什么他妈的同性恋，年龄差，未成年，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在一起了又能怎样？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又被拉回了理性。
放掉他，也许以后他能喜欢上女孩子，有正常的人生轨迹，只会痛苦一阵子罢了。
就这样，直到凌晨，曲明璞也依旧没睡着。
天开始破晓的时候，曲明璞打开了微信，给原清发了条消息。
“小孩和我表白了。”
“明天回学校之后，我们两个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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