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闻言, 心头一跳。她的身份从未外露, 整个京城除了唐挽之外,不该再有人知道了。这声音陌生又熟悉, 好像在哪儿听过。凌霄忽然想起来, 当初她住在白圭府中时,曾躲在屏风后,听过白圭与这人密谈。
凌霄缓缓站起身,向着来人福了福身子:“徐阁老。”
徐阶看她这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微微有些意外:“坐吧。”
对于方才徐阶的称呼,凌霄并没有否认。徐阶便当她是默认了。她果真是卢焯的遗孤!当年的事, 她都知道些什么?又怎么会嫁给唐挽?唐挽又是什么身份?这么多疑问堆积在徐阶心头, 他却不着急,只想放下诱饵, 慢慢引蛇出洞。
“若不是白圭的一封信, 我至今还不知情,”徐阶轻轻一叹,“孩子,你该来找我的。我与你父亲是知己好友,自当照顾你。”
这话,凌霄一听便知有假。当初自己想亲自向徐阶询问, 白圭无论如何也不许, 如今怎么会主动告诉徐阶自己的身份?定然是这老狐狸使诈, 想要先套上关系, 再谋其他。
凌霄抿唇, 微微垂眸,似是无限委屈的样子:“妾的夫君是徐阁老的门生,已经得了阁老百般照顾。妾不想让夫君陷于裙带攀附之中。更何况……妾的出身,不知该如何向夫君解释。”
“匡之竟不知情?”徐阶问。
凌霄摇了摇头:“我二人初相识时,妾还是一介女冠,因为诗文唱和,有了几分情愫。后来珠胎暗结……夫君心疼我,将我收入府中,还抬了正室的位置。妾身已是万分感激,不敢再给夫君添麻烦了。”
徐阶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你的父亲是当朝大学士,死后还得了文正公的谥号。你出身如此,只会帮衬你的夫家,又如何会添麻烦呢。”
凌霄垂眸,道:“我与夫君成婚十年,膝下只有一子。有心为她纳一房妾室,夫君却顾念夫妻情分,一直不许。若知道了我本出身名门,想必更不肯纳妾了。”
徐阶早就听说过唐挽那点家务事。原来并非是凌霄悍妒,而是唐挽专情。那唐挽和太后之间所谓的私情,是真的么?
徐阶看着凌霄低头垂首的样子,不禁又想起陈同的话来。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真能有亲手缢死李皇后这样狠辣的手段?到底是陈同撒了谎,还是这女人是在做戏?
“唐挽与太后之间……你可知情?”徐阶端起茶杯,眼睛却越过茶杯盖子,看向凌霄。
凌霄脸上那一瞬间的惊诧不是装的。她是真不知道唐挽怎么会和太后扯到一起。凌霄怔了怔,急忙敛裙下拜,道:“首辅大人明察,我家夫君绝不会做出这种违逆纲常的事!”
只说不会违逆纲常,却不说没有私情。徐阶心里冷冷笑了,想必卢氏也并不清楚,只是本能地回护夫君。也好,今日便将这种子种下去。就让唐挽的枕边人,替自己好好盯着她。
“你这丫头,快起来。”徐阶伸手搀扶。凌霄便借势站起身,还不忘拈着帕子擦一擦眼角。
徐阶叹了口气,说道:“匡之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少不得遭人嫉妒,这也是正常。你作为她的夫人,有规劝之责。须得提醒她洁身自好,莫要给小人以可乘之机。”
凌霄点头:“是。”
徐阶垂眸,道:“今日找你来,本意是想确认你的身份。你既然不愿公开,便顺了你的意吧。只是委屈了你。”
凌霄点了点头:“妾不觉得委屈。”
徐阶突然向外间唤道:“阿让。”
房门推开,一个小厮快步走进来,低头垂手立在那儿。
“这下人你带回去吧,可当个心腹。往后若有什么事,就派他来找我。”徐阶道。
“这……”凌霄咬唇,“夫君若是问起来,妾当如何说呢?”
徐阶含笑看着她,道:“你是当家主母,你看着办吧。”
凌霄便知推脱不过,点头道:“是。”
凌霄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口,一颗心仍在砰砰地跳着。徐阶为何要往唐府安插亲信?莫非是唐挽做了什么,以致打草惊蛇?凌霄抬手抚着胸口,安抚满心躁乱的情绪。
“夫人,请吧。”这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带着三分阴冷。
凌霄转头,忽然睁大了眼睛:“是你!”
她当然记得闫让。那日谢府门前,就是他出言惊吓害死了闫凤华!当时慌乱之中让他给跑了,没想到居然是徐阶的人!
凌霄眼中寒光乍现,心下冷笑。好啊,这一回可是撞到我手里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茶楼在一处小巷子中。凌霄出了巷子转上大路,没走几步,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元朗。凌霄侧头对闫让说道:“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莫要惹人怀疑。明日我想办法安排你入府。”
闫让躬了躬身子,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元朗便是奔着这间茶楼来的。今日大雪,街市上走不了马车,他猜想卢凌霄也走不远。若是被人劫持,左右也不过周边这些小巷子里可以藏匿。以卢凌霄如今的身份,寻常匪徒想要谋财害命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有某个身份不明的人要见她,想必还要说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你跟我来。”元朗见她周身并无异常,便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往另一条巷子里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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