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碧螺春喝到第三巡, 太后的意思才终于表露出来。
“以前竟不知,唐阁老和谢阁老原是这样好的关系。”太后唇边噙着笑意,“如此内阁和睦,本宫也就放心了。”
卢凌霄的心思转得极快, 不过低头饮茶的功夫,已明白了太后的试探。她摇了摇头,道:“这官场如战场, 我看他俩也就是逢场作戏。”
“哦?”太后挑眉, “此话怎讲?”
卢凌霄道:“我也是听我家老爷没事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嘴。现在朝廷立了党派, 若还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的, 也做不成什么事了。现在西北那边局势不明, 我家老爷说,要先平了外患,再解内忧。”
这话倒是说得的。
太后面色不改, 心头却是松了一松。她含笑看了看窗外,道:“哎,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卢凌霄知道她问的是谢莞儿, 便说道:“那孩子是头回来, 肯定瞧哪儿都新鲜,不知跑到何处去了。有嬷嬷跟着,不妨事。”
太后转眸看向她,道:“你倒是心大。自己的儿子扔在外面, 反倒替别人养着姑娘。”
凌霄闻言, 将茶盏放下, 叹道:“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刚出生就没了娘。她母亲临去时殷殷托付,我得对得起她啊。”
由此又聊到了闫家没落,太后也跟着感慨了一番。末了凌霄说道:“陛下仁厚,已经赦免了闫凤仪的充军流放之罪,也算给这孩子多留了个亲人。”
哪里是皇帝仁厚。内外政令,悉出内阁,不过是谢仪要救他的内兄罢了。太后琢磨着,问道:“听说这丫头和翊儿定了娃娃亲?”
凌霄讪讪道:“原是安慰将死之人的话,做不得数。我瞧着,那谢阁老也没有与我家结亲的意思。”
太后一笑,道:“内阁两位重臣结为姻亲之好,可传为当世佳话了。你若乐意,这媒本宫来做。”
太后这几次三番的试探,可称得上是咄咄逼人。凌霄心头一紧,面上却笑意盈盈,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何必替他们操心。”
正在此时,一直跟着谢莞儿的嬷嬷回来了。凌霄忙问道:“小姐去哪儿了?”
嬷嬷福了福身子,答道:“刚在御花园遇上了谢阁老,把小姐领走了。”
凌霄蹙眉:“怎么突然领走了,可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太后面前,嬷嬷自然不敢提皇帝的事。
凌霄心思敏锐,立时便察觉出不对来。她双刀眉一挑,道:“定是你这老婆子说了浑什么,惹恼了谢阁老!”
卢凌霄是怎样厉害的角色,嬷嬷自然清楚。她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道:“回夫人,老奴真的没说什么。倒是皇上说了一句玩笑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
关乎皇帝,太后自然要过问:“怎么又有皇帝的事?”
未及嬷嬷搭话,外间便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太后娘娘,皇上和唐阁老来了。”
皇帝当先一步走进来,上前给太后请安。他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嬷嬷,脸色一红,微微抿了唇。
唐挽身为外臣,在屏风后行礼。便听太后说道:“你夫人在这儿呢,你也进来吧。”
唐挽应了一声,转屏风而入。凌霄便将太后身边的位置让给皇帝,下席与唐挽同坐。
“母后,儿臣刚才在御花园碰见谢阁老了,还有他家的千金。”皇帝自知是瞒不过的,索性自己先说了。他刚才特意折回内阁拉了唐挽一起,就是想着万一母后说教起来,能有个给自己解围的。
“皇上可说了什么?”太后问道。
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心里也敲鼓。他求救似的看向唐挽,唐挽却不理他,自顾自喝着杯中的茶。
皇帝无法,只得实话实说。就见太后面色一沉,呵斥道:“那是什么好话,也能拿来说人家的姑娘?难怪谢阁老要生气的。”
皇帝垂着头,道:“儿臣原也没有恶意,只想逗逗那个丫头。”
“谢阁老是朝廷肱骨,又是皇帝的老师。皇帝应当上门去赔罪才是!”太后厉声说道。
皇帝心中虽然委屈,却也不敢违背母亲,于是低头道:“是。”
唐挽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方才站起身,拱手道:“太后容禀。”
太后其实一直在等着她开口。她这般疾言厉色,不过就是想看看唐挽究竟会不会维护皇帝。太后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唐阁老不必为皇帝开脱。他自己做错了,就当亲自去弥补。”
唐挽柔声道:“太后娘娘说的不错。可皇上为君,谢阁老是臣。让君主折节去向臣子赔罪,古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为臣的,岂能让君主为难呢?”
她这一番话,就是给太后吃了定心丸。君臣有别,内阁再掌大权,也不过是皇帝的臣子。好在唐挽还记得这一点。
太后面色稍霁,说道:“那唐阁老的意思呢?”
唐挽道:“此事说起来,也是我唐家做的不周到。虽说孩子们还小,可翊儿至今云游在外,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德行。我夫妇当登门与谢阁老正式地谈一谈,若无结亲之意,还是尽早把信物退还,免得日后再生口舌。”
凌霄在一旁点头:“是这个理。”
“既是你们两家的事,本宫也就不操心了,”太后转向皇帝,说道,“往后再不许口出轻浮。你要时刻记住,你是皇帝,是万民的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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