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是从电视上看到部队打了败仗之后……我们这也很快乱了，说僵尸马上要来，大家都被吓坏了，乡下有亲戚的就开始往乡下跑，更多的人往舟山的海岛上跑，往福建、广东那边跑，有路子的人则去西部，新疆西藏，人们都疯了，只要能逃出去，不管去哪儿都好，也不管那地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丧尸，到了以后怎么生活……”
“那政府不管吗？”我想起钱潮市所有的过江大桥被炸断的那天，被逃难的民用车堵在桥对岸的那些用望远镜也看不到头的坦克、装甲车、运兵车。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钱伯拿出一口钢精锅摆在炉子上，舀了几瓢水进去准备炖红薯。
“我来……切小块点，熟得快，省柴火。”我赶紧接过红薯，拿出自己的无极刀把红薯切成滚刀块，连皮倒进锅里，盖上锅盖：“钱伯您接着说，我们不知道什么？”
钱伯伸出一根手指头指指天上，压低了声音说：“雷霆行动的第一天，咱们国家最高领导人的专机就被打下来了！”
“啊？！”我们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
钱伯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震撼效果，笑着把炉子的风门关小，然后艰难的在炉子边的台阶上坐下，双手用力的搓揉他的膝盖：
“这到现在也是桩悬案，张委员……哦，也就是张紫光那一派说是国外帝国主义敌对势力干的，为的是扰乱咱们的国家秩序，想让僵尸瓦解咱们……这个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不信，听说帝国主义自己也闹僵尸啊，还有空管咱们？”
张紫光？我仔细想了一会，才记起那是第一天雷霆行动失败以后，在电视上严厉斥责指挥行动的高上将军，声称要让他付全责的那位领导。
“而全委却说，那就是张委员自己干的，因为之前他涉嫌贪污腐败已经被立案调查了，这次借着僵尸铤而走险，为的就是把水搅浑，好让自己逃过制裁……”
“全总？”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刚从烂柯山上下来的樵夫。
“哦，就是全国人民总动员民主救亡委员会……唉，这名字长的让人都记不住，反正大家都叫他们全总。是一群年轻人搞的，雷霆行动失败之后，就是他们武装占领了电视台，逼着那个主持人叫什么来着？……还有那俩嘉宾把节目做下去的。”
我想起雷霆行动溃败的时候，电视里确实传出传出过不同寻常的动静，还有人高呼“政变”什么的……对，当时确实有个声音说梁主席的专机在赶赴前线的时候被击落了……看来当时那一场乱子就是这全总干的。
“这帮家伙一开始还好，说什么要让老百姓知道僵尸的真相，要给老百姓真正的民主什么的……可后来闹的实在不像话，因为很快全国交通都断绝了，电啊气啊也都断了，这些人只会喊口号，根本不会治国，没粮食，就去抢，咱们这一开始是张委员手下的部队控制的，没几天全总就打过来了，两边大战了一场，张委员被打败向北撤了，这地盘就让全总给占了，那段时间啊……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他们挨家挨户把所有贵重的东西包括救命的食物都收了上去，说什么集中资源办大事，要抵抗丧尸，更要内惩国贼……其实就是抢地盘，只有加入他们所谓的国民民主卫队才能分到粮食。对了，有段时间还说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丧尸问题，要把盘踞在钱潮市的丧尸全部轰平，以这个为借口又搜刮了一阵，后来确实把队伍拉到钱潮江边朝对岸轰了几炮，你们知道吗？那大概是七月底八月初的样子……”
我算了算时间，那刚好就在第二次城市保卫战的时候，我们被丧尸追的时候那顿莫名其妙从对岸轰过来的炮火，这么说还是这全总救了我们的命？
水开了，钢精锅的锅盖被蒸汽顶起，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一股煮红薯的浓香随着热气冒了出来，我拿出几包压缩饼干撕开包装扔进锅里，搅了搅，又盖上锅盖。
“后来呢？”
“后来多亏高将军来了……”钱伯屈伸了一下小腿，膝盖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响：“高将军在雷霆行动失败的当天就飞到了东海舰队基地，没多久就带着舰队和海军陆战队打回来了，全总那帮家伙哪里是真正的军人的对手，没两下就又给打跑了，高将军来了以后，先是稳定人心……哦，说你们钱潮市人都死光了就是那时候开始的……说僵尸不可能过江来，让大伙不要慌，然后就是组织生产自救，他一开始也把粮食都集中起来，还把舟山岛上的储备粮也给拿出来了，但规定每个人都必须劳动才能换吃的，不管男女老少，除了实在走不动的老人和很小的小孩之外，像我这样的都得下地干活，明天天亮了你们看，能种的地方全种上了，马路的中央隔离带也全给刨开种上了蔬菜。”
“那就好，吃得饱饭就是好……”大力砸吧着嘴说。
“哪里吃的饱哦……”钱伯拍打着自己的膝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农药也没有，化肥也没有，粮食长不大，结不多，好不容易生几颗，一大半也被虫子吃了……”
“去年冬天就开始饿死人了，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饿死，我那老伴也是……”钱伯说道这里，声音也哽咽起来，缓了缓才重新开口：“你们看我这腿……”
他撸起自己的裤腿，这时我们才发现他的小腿瘦的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可脚踝却肿的老大，上下成了一般粗，钱伯伸出一根手指在脚踝上按了一下，皮肤上顿时出现一个坑，但就像是按在橡皮泥上一样，半天都没有回弹。我知道这是严重的营养不良造成的水肿。
“到开了春，日子就更难过了，青黄不接，也没什么农活可干的，分配的口粮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这个月干脆就一顿也没发……我这袋红薯啊……”钱伯压低声音看了看门外：“是我在那边厂房里偷偷种的。”
“可就是这样，大家也还算安稳，没人往外跑了，因为一来高将军非常严格，白天劳动，晚上宵禁，外出都得拿军队开的介绍信，不然抓到就是枪毙，二来是也真没地方可去，外面还在到处打仗呢，全总还在各地闹，听说现在又出了个什么天一教，专门抓人做活体实验干啥的……”
“高将军为什么要撤呢？”我忍不住奇怪的问。
“听说是丧尸潮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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