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悲伤。我们跑下最后的几级阶梯，在“尸路”前停下脚步，收拢的山壁带来了很好的掩护。三毛大声喝呼着，让大家布置防线。我看了一下，发现从美济岛一起来的二十多个同伴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人，而我的老朋友只剩下三毛、李瑾、三土、周灿和M。另外还是十多个惊慌失措的亚齐族人。
“把灯都熄了！”三毛大喊。
手电陆续熄灭，我们隐入暗处，阶梯两边高擎的火把带来敌明我暗的错觉，阶梯上手电的光柱四处乱扫，纷乱的脚步声带起空旷的回音，就像是千军万马。
我把腮帮子紧贴枪托，眯起一只眼，将准星瞄向阶梯最后的转折处，心脏砰砰作响，手心全是热烘烘的汗水。
我托枪的左手突然被另一只干燥、光滑的手抓住，是M。我反过来紧紧的拽住她的手，就像溺水者碰到救命稻草。她任由我抓了一会，之后轻轻挣脱，在我手背上拍了拍。
我转头看她，刚才的一阵狂奔让她的头发略显凌乱，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她的半边脸，显出如同青铜般的质感。M感受到我的目光，转过头跟我对视，轻轻点了点头。
我顿时放松下来，心道就算这回一定要死在这里，能跟心爱的人死在一块，又有什么可怕的？我把视线重新转向阶梯，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在阶梯末端露出了头。
不用任何命令，所有看见目标的人都扣下了扳机，子弹组成一片火网，将阶梯顶部射的火星四溅，那人发出一声惨叫，一头栽倒。跟在后面的人大声喝呼起来，一时没人再冒出头来。
但仅仅几秒钟之后，随着“噗噗噗”三声轻响，三个黄色的光球从阶梯后面升上高空，在我们头顶耀出一片刺目的白光，把洞穴照的纤毫毕现。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如同利刃划破空气。
“迫击炮！”卧在我们前面的一个萧恩的手下嘶声大喊。
整耳欲聋的爆炸随之而来，我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强烈的气浪便扑面而来，脸上身上被爆炸卷起的杂物劈头盖脸的击中，我随手一撸，发现全是鲜血和碎肉。我也来不及检查自己受没受伤，赶紧去看M，她脸上也是一片血丝呼啦的，我给她胡乱抹了抹，发现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我再看前面，刚才示警的同伴已经只剩下胸部以上的半拉身体，刚才被炮弹直接命中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断臂残肢。
这时突然几发子弹呼啸着掠过耳旁，噼里啪啦的打在旁边的洞壁上。
“赶紧往里面撤！”三毛冲过来拉我，这时我才注意到刚才严阵以待的所有人都被炮弹吓破了胆，哭喊着往后面逃窜。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瞬间崩溃。我只得拉着M跟三毛一起往通道里面撤。
此时通道两侧，捆绑在铁链上的丧尸也因为受到了刺激，开始鼓噪起来，它们发出如同鬼魅一般的尖啸，在铁链上剧烈的挣扎，整座洞窟就像活过来一般，成为无数神话中描绘过的地狱景象。
后面的追兵来的很快，转眼间便追进了甬道，在这条平直的地底通道中，我们无险可守，对方装备、士气都比我们高的多，虽然我和三毛组织了几次阻击，但都被他们强大的火力击溃，我们只能一路向里面逃窜，最后来到那扇大门之前，退无可退。我们背靠着大门，准备殊死一搏。
“陈源！三毛！”通道里突然有人大喊，声音听起来异常熟悉，我和三毛对视了一眼。
“宋东升。”三毛撇撇嘴说道：“这家伙没死。”
“超哥……”宋东升不知道陈超留在了美济岛，将他知道的名字都喊了一遍，然后说道：“都这种情况了，你们就别再反抗了，没有必要徒增伤亡。”
“宋东升你个汉……不，人奸！”三土厉声大吼，声音气的直哆嗦：“你知不知道牛云根本就不是人，你知不知道他害死了多少人？”
“我知道……”宋东升突然举着手从甬道里慢慢走了出来，三毛马上举枪，被我一把按住。
“但这里面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苦衷。”宋东升举着手面带苦笑的说。
“什么狗屁苦衷？！”三土继续怒骂：“他要把人类赶尽杀绝！难道还有什么比我们整个种族的延续更重要的吗？”
“有。”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牛云缓缓从甬道中踱步而出。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
牛云在大门前的阶梯下站定，仰着头环视我们一圈，最后在M的脸上定住。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眼神平静而又复杂，并没有我想象当中宿敌见面的愤怒或者得意，相反，反而流露出一丝悲伤，甚至还有一丝……温情。
“我找了你三万年……”牛云伸出手，又道：“跟我回家吧……”
M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牛总……”宋东升还是维持之前对牛云的称呼，在他身边小声说：“时间快到了。”
牛云微微点头，伸出手在头顶摇晃了一下，他手下的武装人员迅速冲进来，把我们一一缴械，用枪指着我们的头将我们赶到洞窟一角。
牛云缓步走上阶梯，来到M身前，然后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大门前面。牛云拽起M的手，向那个手掌形凹槽上按去，在接触前的那一刹那，M突然从恍惚状态中醒来，用力挣脱了牛云的手。
“哎……”牛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突然转头看向我们，然后指着我说：“把他带过来。”
我不明就里的被两个壮汉推了过去。刚走到牛云跟前，牛云的手里突然像变戏法一样翻出来一把匕首，一刀戳在我的左手臂上。
“啊！”我因为猝不及防和剧烈的疼痛而高声尖叫起来。
“按上去，不然下一刀就是这里！”牛云用刀顶住我的喉咙说道。
M马上将手放入凹槽。几声轻响之后，那四个环状小孔又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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