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只是对方口吻淡淡,她也便回得淡淡:“国贸。”
“国贸专业来钢琴协会?”那对漂亮的眉似乎拢了一下,“过几级了?”
“没过级。”
“有专门学过?”
“没有,只是兴趣。”
然后,还不等其他面试官再提问,那男子已面无表情地划掉了她的名姓:“我想,你并不符合我们协会的要求。”
钢琴协会的要求众所周知:第一,兴趣;第二,还是兴趣!她不符合协会的要求?呵,她不符合的,恐怕是他个人的要求吧?
那天的面试让何芝芝认识了这男子——张暄,音乐学院最有才气也最有前途的大三生,据说十二岁便在柴科夫斯基音乐比赛中脱颖而出,据说十八岁不到就开过小型的钢琴独奏会,据说大三才刚开学便被学校内定为明年的科蒂斯音乐学院交换生……
校内关于他的传说不计其数,除了——那一个寂寥的夜。
2.名人
“张暄学长每天下午都会在逸夫楼的琴房里练琴,大概四五点吧。”
这就是名人的好处,一问其作息,人人皆知。
于是她就在隔天下午来到逸夫楼的琴房——是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被不合理地扫地出门谁会甘心哪?更何况是何芝芝这么固执的姑娘。
可就在这天的琴房里,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外,虚掩的门后却传出男女争执的声音——
“你一定要这样吗?夏昕,我已经为你做到这程度了,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分手。”女子红着眼眶跑出来,迎面撞上的,就是何芝芝尴尬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夏昕,百闻而后一见,的确美得令人惊艳。
女子推开门跑出去,于是偌大空间里,只剩下面色铁青的他和尴尬的她。芝芝向来最怕这种场面,可正想当成没看到扭头离开时,那人却开口了,还是铁青着脸:“你来做什么?”
果然,他是认得她的。
所以也不拐弯抹角了:“本来是来算账的,不过现在看来,”她朝夏昕的方向看了一眼,“算了吧。”
现在看来,算了吧——反正,你的情况也够糟。
他一定是读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所以一张脸才会黑得那么彻底。冷着眼瞪了她半晌,瞪得何芝芝都头皮发麻了:“要是没事的话……”
他却冷不防开口:“去喝一杯吧。”
“啊?”
她和他……并没有熟到一起去借酒浇愁的程度吧?可后来的张暄哼了哼:“不熟?你目睹了我所有糟糕的时刻,怎么会不熟?”
他一直是最骄傲的男子,成绩优家世优连形象都那么优,可谁知,人生中最窘的那两次,竟被同一名女子撞到了。
喝完后他的脚步已蹒跚,整个胃不知被灌进了多少酒。何芝芝原想,经过这一夜,这自尊心强大的家伙应该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吧?谁知第二天,在食堂里,就在众目睽睽下,张暄竟端着饭盒坐到她对面:“钢琴协会,你可以来了。”
就这样,张暄身边从此有了个何芝芝。
何芝芝何许人也?大一新生,国贸专业,对钢琴、音乐、艺术——呵,简直门外汉一个!这样的女子竟敢天天跟在张暄屁股后面转?更过分的是,那位置原本是属于校花夏昕的!两人青梅竹马,据说还要一起到美国进修最后再回国结婚,谁知现在“青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个这么不起眼的大一学生!于是因张暄,刚入学,何芝芝便成了人人唾弃的“第三者”。
明白事理的只有室友张小丽:“为什么不澄清?明明是那个夏昕先提出的分手!”
芝芝只是笑:“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想让全世界知道自己被甩了?”
“那你呢?你这么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想被全世界骂成第三者?”
芝芝微蒙,一时间,竟没有了应对的语言。
那个下午她又去逸夫楼,就是张暄每日练琴的教室。自两人莫名其妙地成为朋友后,何芝芝总喜欢在下午四五点来到这,静静立于一旁,静静地,听着他弹琴。
所有古典乐中,张暄最爱舒曼的《C大调幻想曲》。芝芝来时,总恰逢他开始弹奏,从轻柔渐至汹涌,他将所有热情都倾注于琴键起伏间。她总是听着听着,便入了神,眼中渐渐地,便只剩下他孤傲的身影。
“很小的时候,爸爸也喜欢弹这一支曲子。那时我不懂音乐,只觉得它从温柔到狂热,甚至是癫狂。可爸爸说,当你爱上一件事一个人时,情到深处就是癫。”她的声音很小,却没想到,让满室流淌的乐声戛然而止。
张暄顿住了跳跃的手指:“那现在呢?”
“他和我妈离婚了,只留下一架琴。”
难怪她总能在他练习时提出一点两点的建议。有些人的天赋从来就无须靠练习,即使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可仅凭感知,闭眼聆听后,她也总能说:“第三乐章的末尾可以再缓一点,再缓一点,深深地、沉沉地,缓下来……”
他便深深沉沉地缓了下来,直至曲终。
其实那时的张暄是有重任的——亚洲青年演奏比赛即将开始,他从那么多钢琴师中脱颖而出,就凭这支幻想曲,准备拼杀上亚洲舞台。
所以芝芝想:就让我陪着他吧,用我所有无师自通的天赋,让我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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