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崔暖暖冻得猛一激灵，意识顿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哪来的水？
鼻腔和耳朵里都有水灌进去, 她甩了甩头，后颈的剧烈疼痛瞬间唤醒了她晕倒前的记忆——有个陌生人躲在隔间天花板上，她一进门就被劈晕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被绑架了吗？崔暖暖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阴森恐怖的老脸自上而下看着她, 见她醒了，血红的嘴巴向两边咧开, 刷墙似的白/粉从满脸褶子里抖落下来, 掉在她脸上, “哟，可算醒了。”
此人语调阴阳怪气，像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声音，短短一句话说得百转千回, 跟出殡时站在街边喊魂的一样。
见鬼了！完了完了, 看来她又死了。崔暖暖抬首抹了把脸，将水迹抹去，余光迅速扫视着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大清, 只能大概判断出他们应该在一间起居室内, 不远处立着一扇屏风, 光线昏暗, 屏风上花了什么都看不清。这东西在边锡城并不常见, 只有茶楼青楼等地能看到, 再者就是世家子弟的屋里或许会有，那就全凭个人喜好。
空气里飘散着苦涩的气味，像是汤药长年累月熏着，浸入了房屋的角角落落。
崔暖暖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有点搞不清自己到底死了没有，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那满脸褶子的老人见她眼珠子转溜来转溜去就是不说话，将灯盏提近了些，悬在她胸口，大白脸凑过来，伸手往她脸上摸：“嗬！不会吓傻了吧？”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脂粉气。
有温度！不是鬼啊。她反应过来，避开那人的手翻身坐起，“你是什么人？”她的手和脚都被捆牢了，只能勉强坐着，站是站不起来的，重心不稳使不上力。
“没傻啊，那就好。”那人收回手，提着灯笼退到了角落里，烛光下，白面红唇粗眉毛，像个纸扎人，烧给死人的那种，十分瘆人，“大人有话要问，你一五一十地答了，咱家就给你个痛快。”
崔暖暖听他自称咱家，心想：这是个公公啊，活的欸，活古董。
屏风后不知何时亮起了烛光，一道人影映照在屏风上，他坐在椅子里，身形似乎十分消瘦，不时发出几声咳嗽，俨然是个病秧子。
崔暖暖看着那道人影，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只是并不能确定。
阴柔沙哑的嗓音自屏风后传来——
“舆图在何处？”
崔暖暖沉吟片刻，正想琢磨一下该怎么回答比较合适，那老太监阴魂似的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往她脖子上架了把匕首，冰凉尖锐的触感令人心悸。
“想清楚了再说，若有一句假话，咱家就削掉你一块肉。”
崔暖暖老实道：“被宁王拿走了。”
这事儿就算她不说，想必中元早就抖落出去了，撒一个可能立马就被拆穿的谎言然后被划一刀，实在划不来。
果然，老太监没有动作，显然已经确凿她说的是实话。
崔暖暖心头一松，他们既然连舆图在裴彦那儿都知道了，想必也早早知晓她反水的事儿，既然没有杀她灭口，还把她抓来审问，大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搞清楚，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对她动手。
“咳咳……宁王待你倒不薄，偷舆图这么大的罪名竟不与你计较，咳咳，还派手下人护着你……咳咳咳，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能耐，能令心如磐石的宁王动恻隐之心……咳咳。”那病秧子语速缓慢，说完一句便要停下喘口气咳嗽。他说得很费力，听的人也非常难受。
崔暖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顺着他的话讲：“我也很意外啊，不过传言宁王好口腹之欲，许是因为我烧的饭菜入了他的眼吧。”
病秧子又咳了两声，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宁王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识过，真会为你这么个乡野丫头的厨艺倾倒？咳咳，没人会信。”
“那你说为什么，”崔暖暖道，“难不成宁王窥觑我的美色？这个更不现实，我长得还不如他好看。”
话音刚落，脖颈上的利刃便往肉里陷了点，老太监阴森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贫嘴，再说废话就割了你的舌头！”
死太监，一言不合就动手，真是残暴。她僵着脖子没敢动，余光瞥着那老太监，一边在心里把他当作饺子馅儿使劲剁，一边慎重开口道：“好，我实话告诉你们。宁王派人保护我是为了揪出指使我偷舆图的幕后黑手。比如现在，你们把我抓走，不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回，老太监和病秧子都没反应，仿佛她刚刚那些话都是对空气说的。
她有点纳闷，这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只听那病秧子在屏风后头自言自语：“胆小怕死，油腔滑调，毫无魅力可言……咳咳咳，果真是因为饭菜好吃才会如此？我倒要尝尝，究竟有多好吃。高勉，你安排一下，让她烧一桌吃食。”
老太监应声将匕首拿开，往她眼上蒙了层眼罩，解开脚踝的绳索，拉着她起来向外走，“跟上，利索一点。”
崔暖暖十分无语，敢这么得罪厨师，也不怕被毒死。弯弯绕绕走了一会儿，外边有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被水打湿的衣服很快就干了，但身上依旧黏糊糊的有些难受。又走了一段，她被带进了一间屋子，她闻到了厨房特有的气味，下一刻眼罩便被取下了。打眼一看，面前是宽敞整洁的灶台，旁边摆着装满水的水缸和面粉缸，还有叠的整整齐齐的柴垛，外加摆满食材的架子，东西倒是齐全。
死太监把她手腕上的绳子解了，站在一旁盯着她，“赶紧干活，别磨蹭。”
“你主子对吃食有什么偏好没？”崔暖暖叹息着洗了手套上围裙，一边询问一边快速罗列出现有食材能够烹饪的菜品，着手挑拣起来。
老太监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主子脾胃弱，不易克化，海鲜河鲜一律不吃，辛辣肥腻沾不得。你不是很能么，自己掂量着做呗。”
“行，知道了。对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忙烧火。”崔暖暖磕了两只鸡蛋，快速拌匀，泰然自若地说道。
老太监插手站在一边，冷笑：“就凭你，也敢使唤咱家？”
崔暖暖一脸淡定：“你爱烧不烧吧。反正等着吃的人不是我。”说完又拿了一只雪梨，熟练地削皮挖核，丢进几颗胖大海，加蜜加水放在小盅里，“这个能润肺，缓解咳症，放炉子上炖着。”
老太监盯着她的动作瞧了一会儿，似乎终于相信她确实有几分能耐，一撩衣摆阴沉着脸上前生火添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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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暖暖：我要开始搞事情了。
裴彦：……还在路上，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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