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加勤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能看到三楼的一个房间有影影绰绰的影子。
在这里几天时间，他几乎都能听到蒋元柏时不时发出的惨叫声。
如果不是隔着墙和门，他一个大男人都要心软了。
厉加勤突然顿住脚步，站了站后往回走。
林小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没追过去，她只看到厉加勤和张继聪交代了什么事情，回来的时候，脸色还有些沉。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中间还留着一道缝隙，好像他们各怀心事。
厉加勤勾住林小慧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不问问我和张继聪说了什么？”
她抬头睨了他一眼，笑了，“没什么比你回来更重要。”
厉加勤心里好似灌入了一股暖流，在这初冬的夜里，浑身热乎乎的，他忽然很后悔为了蒋元柏而在安侦科待了这么几天。
除了每天看他痛苦之外，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张继聪的猜忌，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坚韧不屈的蒋师兄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回到家，林老根看到厉加勤瘦得脱了形，心疼得连忙去厨房烧夜宵。
“爹，我来，”林小慧让他们两个坐着好好说会儿话，刚坐定，詹雪峰也来了。
“老大，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
厉加勤狠瞪了他一眼，“你后知后觉的家伙，我等你来接，黄花菜都凉了。”
詹雪峰抓着头皮，嘿嘿笑着，“如意是在和我说念念生日，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还打算去那边问问你看呢。”
“看什么？”林老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情。
厉加勤马上递了个眼神给詹雪峰，詹雪峰会意，便及时打住了话茬，“叔儿，老大这几天在别处当值。”
林老根点了点头，不在追问，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又说了几句就回房了。
詹雪峰知道家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没逗留。
夜宵是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青菜面。
厉加勤风卷云残般地吃下腹，满足地擦了嘴巴，多久没有吃到家里的东西，回味过来，尽是最幸福的感觉。
林小慧收拾了碗筷，出来时，厉加勤在洗澡，她拿了自己的枕头正要去小念念房间，他便开了卫生间的门，一步跨了出来。
“我……我……”她想说他需要好好休息，睡同一张床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她的睡眠。
厉加勤搓了搓板寸头，浑身上下散发出清爽的气息，都冬天了，他还穿着背心，乍一眼看过去，好像他身上冒着热气，“陪我聊几句再睡，好吗？”
说完，先进屋去，打开了床头灯。
林小慧短叹了一下，走了进去，暗橘色的灯光下，他微微垂着头看着地面，知道她的到来，便抬起头来。
“家里都没变，”他暗哑低沉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更显磁性，顿了片刻，又说道，“我也没变。”
林小慧的心漏了一拍，对上他的黑眸，将那丝坦诚尽收眼底。
“能活下来实在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厉加勤搓了下手，然后双手抱拳，眼睑低垂，缓缓说出这段时间的经历，“翻船的时候，我被人救起，照顾我的人就是蒋师兄。”
说到这里，他仰头看，确定林小慧在听他说话，就接着说道，“后来我知道蒋师兄这么多年没回去的原因是离不开那些卷烟，在他们也想用同样的办法利用我的时候，是他出面和那些人说，针剂的效果可能更好，我每天假装注射那些针剂，他们放松防备的时候逃开了，接下去就是和蒋师兄的合作……”
合作的结果就是让拓哥等人带着那些卷烟闷声大发财，谁知道，拓哥另外一条线居然会是厉家富和那些缅国的少女。
厉家富找了最熟悉的李家墩儿下手，偏不巧，林小慧回了林湾村，林文强又将脑子动到了她的头上。
“你交代雪峰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厉加勤又抬起头来，这次脸上有了笑容，“如果不是你帮忙，我可能要绕很大一个圈子，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
林小慧脑子里有了他和蒋云柏相互护持的画面，有他一个人躲过一个个追捕的画面，还有天天昼伏夜出不得见人的画面。
这几个月来，她过得很难，而他更难。
“是你朝张继聪的车丢鹅卵石的么？”林小慧想起有个晚上，张继聪找她的时候，汽车被鹅卵石砸到，还有一次就是汽车无缘无故就爆胎了。
能在不知不觉中动手脚的，只有藏匿不能见人的厉加勤能做到。
“没让他车毁人亡就不错了，”厉加勤牙根紧咬，每回想到张继聪来找林小慧的时候，就想出来干一架，人模狗样地来撩他的媳妇儿，真是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林小慧唏嘘，还好厉加勤克制住了，要不然的话，他俩还不成了犯人。
“加勤，让我看看你的手，”她半蹲了下来，撸起左手的袖子，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针孔，因为消毒功夫不到位，所以这些针孔多多少少有些发炎，她猛地记起那次被孙玉婵伤到之后厉加勤自己扎针的事情。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总裁说，总有南边的消息传过来，告诉他有人越境犯罪的事情，但是具体不知道是谁，所以就派我过去，谁也不知道那个失踪了大家都以为死了的蒋元柏还活着，”厉加勤叹了口气，翻下袖子，轻声说道，“和蒋师兄比起来，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要不要告诉蒋嫂子？”林小慧试探地问道。
厉加勤拉起她，让她做在自己身边，强壮的臂膀绕到了她的腰身，轻轻地搭着，不再有其他的小动作，“蒋师兄不会愿意的。”
“为什么？”难道他就没想过还有个儿子么？
厉加勤怔怔地看向一处，说道，“也许他只想蒋嫂子知道他好的一面，不想让她看到如今他如今这个样子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小慧侧目，蹙着眉头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回来找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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