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我自长春宫往坤清宫去,因赶上春意盎然,花木葳蕤,便干脆弃了轿子慢慢行走,走至承坤宫前,却见一个一身朱紫华贵衣衫的中年男子自东边走过来,轻轻笑道:“本宫孤陋寡闻,倒不知是哪位太主子?”
雪松却轻轻一扯我的袖子,悄声道:“小主,这是…”
然而未等她说罢,只听那中年男子身边的奴才微微笑道:“奴才当是谁,主夫且瞧,可不是长春宫的纯贵君么?”
那中年男子妆容浓厚,走得近了,我才辨认出他厚厚妆容之下的五官来,那样的眉,那样的眼,几乎深深刻在我幼年的阴影之中,即便年华逝去,苍老改颜,我还是立刻认出,那不是旁人,正是吏部尚书谢衡的正夫,承坤宫良侍君的亲生父亲,席氏。
“…四皇子周岁在即,良侍君请了旨,着席恭人入宫操持。”雪松轻轻续道。
我面上一丝神情不显,思绪间却是无数我与父亲在席氏的屋檐下讨生活时,席氏轻蔑凌厉的眼神与无数欺侮虐待,包括我父亲玉骨未寒,他便将我从谢府中卖进了皇宫为侍——大约是想着一个无根无基的孩子在皇宫中是死得最快的罢,我活到如今,凌驾在他的亲生嫡子之上,还当真是辜负了他的期望呢。
我轻轻一笑,回首向雪松道:“席恭人入宫前教导他宫闱礼仪的是哪位尚侍?怎么连拜见本宫的礼仪也没有教。”
跟在席恭人身旁的奴才立得稳稳的,笑道:“纯贵君说的这是什么话,合该贵君先向我们主夫见了礼,才能受咱们主夫的礼不是?”
我袖中的手死死掐紧了,几乎要揉烂锦袖的银丝宝相莲花滚边。
如今我是正二品贵君,天下能受我的礼的人如今只有三个,慈宁宫孟太后,翊乾宫皇贵君和萧姚而已,那奴才说的是宫中的另一条规矩:庶出的男子不论入宫后得了多高的位分,是否高于自己的嫡父,见到嫡父仍要先行颌首礼,才能受嫡父的大礼,以示嫡庶尊卑有别。
这是席恭人要拿我私生子的身份来折辱我了。
雪松的反应比我要来得快,上前一步,干脆利落一个狠辣耳光扇在那奴才脸上,耳边一双霜雪一般的银坠子寒光摇曳,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纯贵君面前说话这样放肆?”
席恭人脸色微变,稍稍将那奴才拦在身后,淡淡道:“奴才不懂规矩,让纯贵君笑话了,只是这道理和规矩是不错的。想来纯贵君身居高位,手掌宫权,也不希望旁人议论贵君恃宠生骄、礼仪都不周全这样的事罢?便是要教训奴才不知礼节,也要先身正才能令行。老身不才,还请贵君颌首才是。”
我微微扬着脸儿,面上一丝笑意如春风宜人,淡淡道:“恭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怎么听不懂。”
正这时候,见承坤宫中的良侍君缓缓出来,见着席恭人便是微喜,又瞧见我,明艳面庞微扬,露出一点轻视鄙夷的神色,也不行礼,只扶了席恭人的手臂,淡淡道:“纯贵君也在。”
一时三人僵持,谁也不肯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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