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头脑的热度渐渐褪去，小若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
她轻声道：“小姐，夫人那里定然不会就这般算了的。”
慕六六挑了挑秀眉，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又如何？砸都已经砸了。”
有些事有些人，并非你一味退让对方便会放过。
相反，若对方决计容不下你，即便你退到天边，她也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退，我便进一步，你又当如何？
柔云院。
布置雅致的香闺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绣着侍女图案的绢纱屏风后面，大丫鬟碧秀小心翼翼的将调羹里的药汁送到慕筱柔的唇边。
慕筱柔虚弱的靠坐在贵妃榻上，身后枕着松软的锦缎靠枕。
乌黑亮丽的秀发没有挽髻，如云般柔顺的垂落在身侧，俏脸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春瓣儿的色泽，也失了几分往日的嫣红。
浓苦泛黄的药汁，被一小勺一小勺的送进那张樱桃小口中，看着那微微蹙起的一双柳叶眉，坐在旁侧软椅上的陈氏，保养得当的白净面庞上，眼底蓄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忍不住又再叹出一口气。
听闻陈氏的叹气，慕筱柔将最后一勺子药汁吞下，芊手执起丝帕轻轻拭去唇角的药汁，方才对候在一旁的碧秀轻轻摆了摆手：“都退下去吧！”
碧秀侧身退下，陈氏终于忍不住起身坐到了软榻边上，将慕筱柔那双泛着微微凉意的葇夷握在掌心，尚未开口，眼眶便红了几分。
“我的儿，今日这气色可算是好些了，前两日瞧着你昏睡不醒，娘的心都快要揉碎了！”
慕筱柔唇角牵起一丝柔弱的浅笑，轻声道：“让母亲为我如此担忧，是柔儿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都是陈财那个杀千刀的！”
提及宴席上那个在慕筱柔酒中下毒的陈财，陈氏顿时咬牙切齿起来：“我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万万想不到，他会对你下如此毒手，就这么让他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闻言，慕筱柔微微垂眸，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娘，其实，宴席那日，慕六六坐错了席位，我没有点破，将错就错坐在了原本属于她的席位上。”
“什么？”
陈氏闻言，一阵错愕。
这般说来，陈财的毒酒原是给慕六六准备的？是柔儿很不巧的中了招，代替了慕六六去遭受这份罪？
方才还慈爱的脸，顿时露出几分扭曲，“又是慕六六，这个该死的贱人，瘟神，扫把星……”
慕筱柔没有理睬陈氏的愤怒，兀自低垂眸子，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幽冷的弧度：“开席前，我便已知晓表哥在慕六六的酒水中动了手脚，我是自愿去喝那杯毒酒的……”
陈氏大惊，差点没从软榻边滑下去。
在陈氏惊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慕筱柔将游园会那日发生的事情，荷塘边，假山石洞内，皆对陈氏和盘托出。
“……必定是栊翠庵那事失手，表哥对慕六六心怀报复，买通了云王府的那个侍女，让她在慕六六的酒水里下毒。我便将错就错……”
慕筱柔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对自己这招苦肉计，还是颇为自豪的。
仅是败坏慕六六的声誉，让云王爷厌恶慕六六，这远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慕六六被冠上蛇蝎心肠的妒妇名头，走到哪里都被人唾弃，所有世家公子都不敢登门提亲，最后一人孤独终老，又或者干脆死在云王府护卫的大刀下，这才是她最想见到的。
可是——
慕筱柔的一双柳叶眉蹙在一起，苍白虚弱的俏脸上，浮起几丝异样的潮红。
“我千算万算，万万没料到辰王会突然出现，还抓到了陈财，让慕六六那个贱人侥幸逃过一劫！实在不甘心！”
陈氏在听完这一切，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孔早已扭曲成一团，满眼的狰狞之色。
手掌狠狠搭在软榻的边缘，恨声道：“那个小贱人，小命怎这般硬！”
视线落到眼前柔儿那张苍白无血的小脸上，虽已经过了几日的精心调理，可这气色依旧虚弱，脸上血色全无。
犹可想见，蛇青毒素对柔儿身子造成的损害。
陈氏又是气闷又是心疼，打量着慕筱柔，声音不由染上一抹责备。
“你这傻闺女，整治慕六六那个小贱人，咱有的是点子。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枉你饱读诗书，投鼠忌器的道理，你不懂么？”
慕筱柔长睫轻颤，低眉敛眸，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儿，瞬间让陈氏想要责备的心，柔软成一滩水。
陈氏的声音缓和几分，抬手爱怜的抚摸过慕筱柔的青丝，低叹道：“知女莫若母，你的心思，娘懂。云王爷人中龙凤，能嫁给他固然是好，可你自己更要爱惜自己。倘若你今日不幸中毒身亡了呢？云王爷不过是哀伤惋惜一阵子罢了！傻柔儿，听娘一句劝，日后行事万不可如此以身犯险，你兄长常年在外游历，娘身边唯你有一个贴心人了……”
“母亲，柔儿知错了，以后断然不会如此！”
慕筱柔眸中泛起一层雾气，倾身将头搁在陈氏的肩上。
感受着后背母亲的轻抚，慕筱柔的脸上浮出刹那的迷离，但随即便被眸底的幽冷和绝决取代。
这世间，唯有母亲才会对她这般掏心挖肺。
可是，母亲一个身居后宅的妇人，又岂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
自古富贵险中求。
夜观云是出了名的贤王，文武双全，学富五车，人缘也极好。朝中一众大臣都私下跟他交好，是未来储君之位最有力的候选者之一。
她慕筱柔要的，是一朝母仪天下的无上尊荣。
她绝不能被所谓的亲情束缚住手脚，她一定会争到底，无所不用其极。
而她跟慕六六之间的战争，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
陈氏并不知慕筱柔此时心中所想，轻抚着她娇软的后背，瞧她如此乖巧温顺，只道她将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了，心下暗暗欣慰了几分。
但，对慕六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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