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诺站起，“那我给他换药吧”。
暮玥道：“好，那我这就去准备早食。”
尹云诺道：“我和爷爷都吃过了，饭在桌上。你吃好后，再端来给璟君就好。”
暮玥从桌上拿过一个白面馒头，执起筷子挑了挑碗中的米粥，却也不吃，只是呆看着。暮玥的耳边，璟君的声音还在隐隐作响。
璟君彻夜喊着“娘亲，疼，娘亲，璟君好疼。”
璟君对自己说：“姐姐，这次……就由我来替你吧。”
暮玥将馒头送至嘴边混着泪咬了一口，哽咽的吞了下去。
尹凤洲从屋外跨了进来，走到暮玥身边。看着暮玥饮泣吞声的模样，伸手抚了抚暮玥的发顶。
暮玥泫然涕泪，侧身抱住尹留山，“爷爷……我真的没有想到，璟君会如此……”
尹凤洲满面慈爱，疼惜的说：“暮玥啊，爷爷知道你的委屈，你的不舍，但爷爷更知道你也有太多不忍，造成如此的局面，怨不得你。”
屋内，尹云诺已帮璟君上好了药，待要起身离去，忽听得外屋暮玥的嘤嘤哭声，尹云诺看向榻上面容苍白的璟君，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吗？”
璟君低眉，看着身旁的土墙面，一句话不答。
尹云诺道：“你与你姐姐的事，我是知道的。”
璟君侧目看向尹云诺，“姐姐都和你说了？”
尹云诺道：“是。”
璟君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姐姐此次根本不愿去救娘。”
尹云诺道：“你该知道，她已经为你们死过一回了。”
良久，璟君说：“所以，这次由我替她。”
尹云诺道：“你如何能代替的了，即便你外表再像女子，可你终究是个男子。”
璟君冷冷一笑，声音越来越小：“现在不是了，我不会再长胡子，声音也不会变粗，这样不会很快被人察觉，可以将时间拖得久一点，给姐姐和娘逃脱的机会。”
尹云诺心中一叹，温声道：“好好养病。”
门外，暮玥端着碗筷已站了许久。尹云诺侧身让暮玥进的门内，尹云诺在身后小声叮嘱道：“暂时不要让璟君喝水，实在太渴了也只得抿一小口水”。
暮玥点了点头。
暮玥走近床前，“璟君，饿了吧”，说着将一个白面馍馍递到了璟君的面前，璟君接过，暮玥又将乘着菜的碗筷放置在榻前。
看着璟君大口的咬了口馒头，暮玥说：“这几日，水要少喝，实在……实在太渴就告诉……就让云诺哥哥……给你倒。”
暮玥忍着不哭，心肺皆是胀痛，“以后……以后要好好的。”暮玥坐到璟君身旁，细细地看着璟君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抬手摸了摸眼前吃饭之人的发顶。
“我……又不是现在就走。”
“嗯”，暮玥不自在的收回了手。
“我……明日可以走吗？”
“伤还没好。”
“那也不能等了，后日吧，最迟后日，后日一早我就下山去救娘亲。”
“好，那你今日明日都要好好养伤，不能乱动，要听……听话。”
吃过饭，喝了药，璟君沉沉睡去。
暮玥走到门外，尹留山不在，云诺在院中铺着药材。
暮玥走过去，轻轻拉着云诺的衣袖，“哥哥，你说，我走是对的吗？”
云诺回头，“你……想好了？”
暮玥摇着头，“哥哥，你留我，我就不去。”
云诺温柔的拂去暮玥脸颊上滑落的泪珠，“暮玥……”
尹凤洲在院外道：“云诺，你让暮玥自己想。”
暮玥委屈，很小声的说，“爷爷和哥哥留我，我就不走啊。”
尹凤洲不说话。
云诺说：“暮玥，这次你可以选择，可以拒绝。除你以外，没人能帮你决定。”
暮玥回到自己的屋子，一件件的收拾着衣物。
早一日走，晚一日走，还不是要走。如果我能更早一日选择，璟君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这命运终究走不出来。
尹云诺站在暮玥的门外，就那样呆看着暮玥一件件的叠好衣裙，抚平褶皱。看着暮玥将一个绢包打开，里面是一片片风干的芍药花瓣。
尹云诺心房一颤，转身离开了。
暮玥将绢包又包好，塞在了包里，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望，又将绢包拿了出来抬手扔到了床脚。
芍药花啊，芍药花，一直都是我在保存，别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整个包袱都整理妥当了，暮玥起身细细的看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靠窗的床榻，晴天，第一缕阳光从窗缝射进来，正好照在脸上，自己会就这样被阳光唤醒。看书写字的木案，还记得在那里，云诺教她读诗，让她站在案前，自己则和夫子一般坐在案后看着她背。还有那草垫，竹席……都是她和云诺跟着爷爷亲手编的。余光瞟到床脚，暮玥微蹙了下眉，走过去，俯身将脚边的娟包又拾了起来。掸了掸沾的些许尘土，妥帖的放在了床边，又抚了抚，依依不舍。
暮玥提着包袱走了出来，院中的尹云诺望着暮玥，一旁坐在石墩上的尹凤洲将茶碗搁到了石案上。
暮玥走到尹凤洲身前，俯身跪倒。连着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头埋在地上，泫然泪下，“爷爷的养育之恩……暮玥……若……暮玥还有机会……”暮玥抬起头，“暮玥……暮玥想陪伴爷爷一辈子。”
尹凤洲还未及搀起暮玥，暮玥便哭着猛地站起跑出了院门。尹凤洲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眼前的人儿眨眼就不见了。年过花甲的尹凤洲闭了闭眼，眼中晦暗不明闪过一丝愁云，刹那不见，心中念叨，“也好，也好……”
已是初春，山中还是一片莫瑟，只有那一丛丛的冬青和松柏在一片灰黄的山色中显得那么有生机，虽然现在这微薄的生机，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可再过些时日，绿色会占满山林，不会漏过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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