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个开始。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永无尽头，直到斯内普的学生都开始注意到他脸上刀刻一般的疲惫。当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猜出了原因——恐怖袭击登在头版头条，就连最愚蠢的孩子也知道他们的魔药教授深更半夜都在哪里活动。可是说实在的，睡眠不足的影响并不像噩梦那么糟糕。
时隔多年，他又活在了鲜活的噩梦里。
一切是从10月17日开始的，在之前一天，伏地魔刚刚得知布莱克从阿法隆消失了。傲罗成功地把这秘密保守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当它终于藏不住时，报纸们统统疯了。如果消息可靠的话（贝拉一般都会把黑魔王的事情铭记在心的），伏地魔勃然大怒。
于是有霍格莫德。
想到这件事，斯内普依然觉得很难受，事发第二天早上、他跟其他霍格沃茨教授一起去掩埋死难者尸体时更难受。通常情况下，他是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他的，可是现在，被背叛的眼神已经开始困扰他的灵魂了。辛尼斯塔是最露骨的；他们两个共事多年，虽然两人之间从来不算特别友好，她的评论依然很伤人。她擦干眼泪后的冷若冰霜也一样。
“我本以为就算是你都不会堕落到这个程度的，”辛尼斯塔低低挤出这句话，径直走开了，连回答的机会都不给他。
其实他本也不可能回答，但这并不能制止他的渴望。她不明白，这不是他的选择，为了跟那个黑暗的堕落圈子一刀两断，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们谁也不明白——就连莱姆斯都用惊骇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西弗勒斯从没有这么想念邓布利多。他从没觉得如此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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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他置身于史蒂芬•霍普纳的死亡现场，眼睁睁看着前傲罗、现著名历史学家像古老神话中的英雄一样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看着选择被提出、被拒绝，又眼看着众人对这个生死边缘的人表现出的勇气视而不见。
“你不打算重新考虑了，史蒂芬？”卢修斯平静地问，太平静了。伏地魔只派了其他古老家族的高级成员们来劝降这个男人，这其中有某种深意吗？马尔福，斯内普，莱斯特兰奇，布莱克——这个尽管嫁人之后姓了马尔福，依然拥有最古老的血缘。但贝拉特里克斯不在。她不够通情达理。
哦，这真是太通情达理了。
霍普纳都没费劲去回答。他忍痛的本事不错，不过话说回来，他连阿兹卡班都经历过。跟那时一比，现在什么也不是。
一小时，又一小时。史蒂芬的妻子和小女儿不省人事地倒在墙角，主要是斯内普的杰作。可他不是出于怜悯才饶了她们一命的。她们被允许苟且偷生，是因为黑魔王对她们还有别的计划。他家的儿子已经成人了，刚刚从霍格沃茨毕业，不过当时不在家。他们会迟些对付他。
黎明到来了，可霍普纳家的家主依然没有屈服。他不会投降的，他们也知道，所以他们让他惨叫起来。罗道夫斯在折磨人的艺术方面并不能与老婆相提并论，但四个食死徒还是齐心协力让地板染满了鲜血。古老而纯洁的鲜血。
在一切的最初，就是这样的时刻让斯内普与黑暗渐行渐远。
霍普纳到最后一刻都坚强不屈，努力抗争着疼痛，嘲笑着这群暴徒，询问着他们是不是只能做到这样为止。勇敢的人。愚蠢的人。
像其他人一样，他死了，死得比绝大多数人高贵。但也漫无目的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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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霍普纳年轻的儿子格涅乌斯烙上黑魔标记的那天，他也在场。他为了保住母亲和妹妹的性命加入了食死徒。两个女人在阿兹卡班憔悴枯萎，不过两人都没受伤。她们甚至被允许关在一起，尽管在对付摄魂怪时这并没有什么帮助。他记得他把她们带到那里时两人脸上的神情。
哦，他记得。
“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做？”西弗勒斯声音嘶哑而低沉，逼着自己把头从双手里抬起来。他的胳膊肘在桌上放了这么久，已经有些酸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脑袋，希望自己能让它清醒起来。可是真正的答案是不存在的。没有原因。只有彻夜不眠和连绵噩梦追逐着他，这种事已经很多年没发生过了。黑魔头就要胜利，他觉得很恶心。你已经让人恶心了，西弗勒斯，他残酷地提醒自己。扭曲而残忍，记得吗？
就连他自己的愤怒都已经无法让人难过了，他再次站起来，想再试试躺到床上。也许在噩梦回归之前，在看到那些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的面孔之前，他还能睡上几个小时。真奇怪，霍普纳来缠他的次数比其他人少了不少，不过严格算起来，霍普纳不能算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他很久前就做出了抉择。
可是仍然……斯内普用眼角瞥到了《预言家日报》的头版，他微微一抖。
《被抛弃的寻找》，基思•林赛笔下，头条的题目是这样写的。它不过是早些时候查尔斯•利写的一篇文章的续篇，那篇文章的题目更有创意，叫《失落的最后一线希望》。可是出于某种原因，这篇文章让他觉得内里很空。
新闻爆出以来，已经过了二十九天。从出事之日算，是三十六天，这是莱姆斯说的，他的数字肯定准确。如果是别的什么事情，西弗勒斯看到报纸依然对这一事件紧追不舍，一定会惊诧；但这次是不一样的。这次是大难临头了。
他亲眼见证了报纸们把小天狼星•布莱克骂得体无完肤，开始时是伤心地抗议他的所作所为，后来就变成了愤怒。公众的反应也大体相同——与愤怒只相隔一线的失望，以及随着战争进展与日俱增的空虚。如果是以前，西弗勒斯大概会有得道多助的快意，会感到残忍的满足。可是现在，他在欣喜和恐惧中被撕裂了。他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可西弗勒斯的脑海中有一个角落能够理解。他能想起布莱克请求他做那三种危险的魔药时的眼神。
很多人在猜测布莱克会不会在与伏地魔同流合污、永远背弃光明后回归。可是深深看进那双眼睛时，西弗勒斯知道他永远不会。那是一个战斗到至死方休的人的眼睛。
可逃之夭夭的英雄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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