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湖太夫做完夜间陪聊之后,喜欢坐在窗边,喝茶。
月船总是很忙碌,因为她比水门贴心很多,绛湖太夫更愿意使唤月船一些。
月船为此很自豪。水门不是很能理解,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夸赞了一番。
水门推开纸拉门的时候,便看见已经完成日常工作的绛湖太夫在喝茶。
紫色的砂壶,红色的漆器,白色的手,透色的月光。
她看见是水门来了,冲她招手,什么都没说。
水门乖巧地走的过去,什么也没说。
绛湖太夫沏了一杯茶。
优雅地露出手腕,之前水门挑选的茶色衣袖和那一块肌肤似乎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奇妙反应,能轻易地吸引住人的视线。
绛湖发现了水门的注视,哼笑一声,说:“衣袖下若隐若现的手腕,白皙的肌肤和青蓝色的经脉,还有稍突出的骨头,这会给人一种纤弱,高雅的感官。”
手指像是轻振着翅膀的蝴蝶,轻搭在茶壶的手柄上,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
“手,是给予人想象空间,却又不过度轻浮的。”
而杯子里翠色的茶汤,好像融进了整个春天。
春的意境在朦胧月光下层层显现。
“请用。”水门听绛湖太夫这样说道。
美丽的人连声音都令人沉醉,好像一碧波荡去,千万荷叶随之摆动的迤逦之姿。
轻啜香茗。
“这才是游廓的节奏,明白了吗,凑。”绛湖太夫捧着茶杯,一边眺望着外面的风景,一边说道。
水门也一起看向窗外,黑色的夜里是一排排的灯火,灯火上盖着五颜六色的伞,映照开绮丽的颜色。
水门想起了之前浴房的事情,听绛湖太夫再次提起此类的话题,心中五味杂陈。
她沉默片刻,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说:“这样的生活,会软化人的意志。”
也许是今晚将别,她想拿出自己最后的真实与之相对。当绛湖太夫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她已经不觉得她和绛湖太夫之间是简单的伪装关系了。
她可以暂且以一种强硬、坚定的态度面对她。
绛湖太夫放下手里的茶杯,伸出手去触摸水门的脸颊。
纤细而柔软的手,指尖稍凉。
“真是太可悲了。”绛湖太夫的眼睛里积覆着泪,好像水漫过石上青苔。
水门退后一步,皱眉道:“我不认为我可悲。”
她心中甚至觉得绛湖太夫才是可怜的那个。
她忽然想起美琴他们,又放松开来了,强调道:“我不可悲。”
“你只看到了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并且把它奉为圭臬,这难道还不够可悲吗?你贫乏世界里唯一的意义居然是别人的阴谋,这难道还不够可怜吗?”绛湖太夫的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水门下意识想躲过去,可还是忍住了,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眼睛被遮住,身体的其他感官被不断放大,水门有点难以适应这种陌生感。
“我不认为我是被人所欺骗着的。”水门闭眼,眼睫毛刮在绛湖太夫的手心里,然后不停地轻颤。
她这是在不安吗?还是在不满呢?
“你们总是忍耐着自己内心的求而不得,对生活中的欺骗视而不见,然后一味地遵从最高等的人对你们的支配。”绛湖太夫的声音,好像浅草的晚钟一样渺远。
她一字一句的说:“这是身为忍者的悲哀。”
两人之间最后的伪装被点破,水门惊慌失措地拨开她的手,看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早就知道了?
她却处变不惊地笑着,像是之前去看的紫藤花一样温柔:“因为被支配对于你们来说就像是屈服自己的天性一样理所当然,但你们却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习惯落于被支配的地位的。”
活得像是一个奴隶,被谷欠壑难填的支配者不知节制地吸吮着身上的血液,活得疲不可堪。
最可笑的是,这奴隶不但不反抗,还一味的逆来顺受,任人索取。
“从你们被命令被支配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失去了正常选择的能力,以至于连身为人的情感也要被剥夺。我说的是不是,凑?”
她说的一切荒谬得可怕。
水门连退三步,反驳道:“不,不对,身为忍者不代表我们就要抛弃自己的个人情感,这两者并没有明确的联系。甚至,可以说,在血雨里生存的我们,有比常人更加,更加强烈的情感,这是绝对不会因为命令而抛弃的,这是一个人的本能。”
没有人能抛弃自己的情感,因为人从一开始就是自私的。
从出生起便自我地表达着自己的喜好,用笑表达欢愉和喜爱,用哭表达不满和难过。
当长大之后,才在不断的学习和磨练中学会忍耐,克制,而这种情绪,人们常称之为成长。这也象征着,只是自我的利己,将无法在成年之后被这个社会所包容。而在成年之前,为孩子的任性自我买单的会是他自己的父母。
水门咬咬唇,说:“就算忍者守则里有提及过,不许笑不许哭的条例,但也只是为了提高忍者的生存率。”
“那如果有人逼迫你们不得不死呢?在权势的压迫下,你们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绛湖太夫起身,向她走去。这时候的绛湖太夫显得咄咄逼人了。
水门后退一步。
“我们掌握追求力量,就是为了能够拥有选择的权利。所以你说的这种情况,只能算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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