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离开以后,苏三省独自端详着黑色布伞。那是一把制作精良考究的布伞,伞布结实且有光泽,伞柄是木制的,上面有雕花。打开雨伞,可见伞骨是铜制的,顶部有益友实业社的商标。
看到这里,他忽然就眉头紧皱,因为他突然想到当初抓捕曾树的大雨夜,唐山海就是打着这样一柄黑色的油布伞。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然后将伞合拢,交给站在一旁的阿强,并且吩咐了他两件事:一是去找找市面上同样的伞,把价钱告诉他;二是将曾树寄养在铜锣弄的儿子杀了。
阿强如履薄冰地接了任务离开。苏三省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电话通了,“是我。不好意思,下午出了点状况,我现在应该来不了。不如改在晚上见面,如何?”
显然电话那头的人答应了他。
苏三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好,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苏三省下令杀曾树儿子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陈深这里。他向毕忠良汇报说,听说苏三省在曾树死后马上派人去杀他的儿子,结果那孩子已经被军统的人提前接走了。
对于曾树有个儿子这件事,毕忠良显然不知情。他直直地看着陈深问:“曾树还有儿子?”
陈深如实回答,“对,听说是跟一个妓女生的,四岁,寄养在铜锣弄。”
毕忠良若有所思起来,“赶尽杀绝,看来是认定曾树出卖了他。”
陈深却不依为然。他分析说:“他就是看不惯曾树,才反水来76号的。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就算曾树对他言听计从,他也会早晚把他除掉。”
听完陈深的话,毕忠良眉间也皱了一下,“咱们也没少整曾树。这么看来,军统要是拿不下他,他早晚也得算计到咱们头上。”
陈深认真地看着他,“你是想未雨绸缪?”
毕忠良笑了笑,“刚被人刺杀过一次,现在他浑身的毛都竖着,不是时候。”
“那就看戏,让苏三省跟军统先过几招。”
毕忠良缓缓地点着头,“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摸清他的路数。知己知彼,错不了。”
陈深也点了点,“行,我会想办法的。”
在陈深想办法的时候,他不知道苏三省已经走到了他们前面很多步。
当天晚上八点过几分的时候,苏三省只身一人走进了约定的包厢。包厢里早就坐着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帽沿遮去了他大半的脸,根本看不清他是谁。事实上在接下来的整个对话中,他都没有露出正脸。
苏三省看到来人,笑了笑,“我招呼了你这么久,你终于肯来上海见我了。”
不过戴帽者却答非所问,“你来晚了。”
苏三省平静地解释,“下午飓风队的人找过我,他们想要我的命。”
“上海区还未重建,陶大春现在只听‘熟地黄’的。”戴帽者似乎知道一切。
苏三省来了兴趣,“你说你有新任交通员和陶大春接头的情报?”
“是,抓到陶大春,就能挖出你想要的‘熟地黄’。”戴帽者说着,突然话峰一转,“我要的两条大黄鱼你带来了吗?”
苏三省当然没有立刻拿出两条大黄鱼。他审视着戴帽者,认真地问:“你为什么愿意卖消息给我?”
“因为陶大春杀了我兄弟。”戴帽者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变化。
苏三省直视着他,“你不怕重庆查到是你走漏了消息?”
“我不打算再回重庆,拿了钱,我就走得远远的。”
听着戴帽者的话,苏三省却笑了,“我早说了,戴老板也不会对你有多好。咱们兄弟一场,你不如留在76号,可以在我的队里干。我不会亏待你。”
但是戴帽者显然不这样想,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现在的形势是替谁干,最后都会亏待自己。劝你也见好就收,咱们这一行,越干得出色,越活不长。”
“我不信。我想活到最后,我还想活得比谁都好。”苏三省说这话的时候,成竹在胸,脸上全是笑意。
和戴帽者分开以后,苏三省便直奔梅机关。他跪坐在榻榻米上,打量着和室里的环境。一炷香在香炉中升起袅袅轻烟。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和室的推拉门被拉开。看到身穿和服的影佐出现,苏三省赶紧起身相迎,恭敬地喊了一声“影佐将军”。
影佐将军疑惑地看着他,“苏三省?”
苏三省心下一惊,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影佐将军会记得他。
影佐坐了下来,淡淡地说:“处长级别以下的人,本来我是不记得的。但你们当中胆色过人之辈,我还是有印象的。陈深算一个,今天我又认识了你。”
苏三省赔着笑,“影佐将军,我也知道以我的级别,求见影佐将军是件十分冒昧之事。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加上我身边耳目众多,所以才不得不求助于将军。”
影佐饶有兴致地看着苏三省,“事关重大?”
苏三省点头,“是。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军统间谍‘熟地黄’另有其人,之前的钱秘书很可能只是此人的党羽。”
影佐将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的消息一定准确?”
“凭我的信心、直觉和对敌人的了解。苏三省斗胆请影佐将军给我一次机会,明天我就会向您证明一切。”苏三省认真地看着影佐将军,而后者看着他的时候,沉吟不语,目光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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