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大约给根旺讲了一遍,他是机灵聪明的人,一听便记下了。
虽然他少不得有些疑惑,府中女眷要那些东西做甚么?但不该他管的事儿,他也明白不宜多问的这个道理。
等他走了,秦深才折回农家院。
甫一进院,便见武妈背着一只竹篾箩筐,正要往灶房里去——
“武妈。”
秦深唤了她一声。
她闻声回过头来,笑纹深深的招呼道:
“是姑娘哇,姑娘身子不好,粗活儿留给老奴干就好了,那些驴子和鸡,便是饿上一顿也无妨的。哦,听少爷说,夫人这几日要养身子,我便上街买了些大筒骨,打了一斤豆腐,等晚上炖了汤,也送进姑娘屋里去。”
秦深温笑了笑:
“劳烦您了,早上是身子不适么,要不我替你把把脉?”
武妈揉了揉心口,有些不舒服道:
“确实有些,兴许是年纪大了,这乍暖还寒天,身子骨经不住也是有的——咳、咳!”
话说着,她脸色一白,低着头猛烈的咳了起来。
秦深上前一步,接过她背上的笸箩,暂时放到了灶房的角落。
然后取了一只青瓷碗,从嵌罐里舀了温水出来,想让她先润润嗓子,可才端了碗扭身过去,不免惊在了原地!
武妈咳嗽不断,耳朵里已有血流了下来,紧接着,鼻孔里也挂下了两条——
她触手摸到,有些慌张的抬起了脸,张口道:
“姑娘,我、我这是怎么了?”
牙缝中不断渗血,话音方落,武妈一口血喷了出来,在秦深的裙裾上,溅出了殷红色的桃夭。
秦深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嘴中呢喃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武妈,你吃什么?你告诉我,你吃什么?!”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睛也开始流血,她弯下了腰,扑倒了在了地上。
秦深愣了愣,缓缓伸手,探上了她的鼻息——
然后猛然缩回了手。
她踉跄着冲出了灶房,奔向了自己的东屋,连鞋子也未脱下,便踩着上了床炕。
她在炕柜中拼命翻找着,就是没有那只青瓷小瓶!
明明……明明是鸩霜毒,可天底下的鸩霜,只有她手里的这一小瓶了。
五年时间,她一直锁在这个炕柜里,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武妈如何会误食的?
心烦意乱的弃了炕柜,她跳下了床炕,想再去看看武妈,虽然方才她已鼻息全无,可毕竟鸩霜发作慢,若来得及,说不定还能救上一救!
但当她推门跑出东屋后,却见武妈完好无损的立在了院子中间,满目歉疚之色。
“你……?”
秦深话未出口,只听心中咯噔一声,周遭的气氛一下子跌入冰点。
她缓缓的转过了身,卫槐君已立在了她的身后。
他眸中的冷漠,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凉,她想——这误会怕是要说不清楚了。
卫槐君摊开手心,那只青瓷小瓶安静的躺在他的掌中,封口紧紧塞着,并没有被人打开过。
“看来,你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那么,你还记得我爹是怎么死的么?”
他的怀疑,武妈的试探,而她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毒死卫戚的鸩霜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她的手中。
人赃并获,百口莫辩。
看到秦深的沉默,他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上前一步,他捏住了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
他再等,等她的辩解。
其实无关她说什么,他心里都会选择继续相信她,来骗过自己,他只要她开口,只要她愿意再继续骗他下去。
秦深望着他的眸眼,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没做过的事,她不会认,但真相是什么,她也一定不会说。
“不是我,你信我么?”
良久之后,她清淡开口,眸色坦然而又伤怀,没有逃避他质问的怒火,她安静又平和。
“为什么?”
卫槐君的眼中情绪浮沉,即便他极力压制了,可依旧难掩困惑和痛苦。
她有什么苦衷,是连他都不能告诉的么?
“我不能告诉你。”
秦深别开了眸子,从他钳制中挣脱了出来。
卫槐君卸去了力气,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他一步步往院外走去,擦过了她身边的时候,他停下了步子,却并未转身回头。
目视前方,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一句话几乎花费了他全部的心力:
“温琅琅,我信你——但愿,你永远不会骗我。”
……
卫槐君已脱去了冬日臃肿的氅衣,换上初春的一袭夹衣——
白袍在风中鼓噪,风从宽口袖中灌入,吹得后背鼓鼓满满,让腰际的玉带一勒,显得腰身更加清瘦。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发现这几日,他竟瘦了这么多。
*
约定好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张肃伤口愈合后,勉强可以下地走动了,根旺也将秦深要的两样东西找齐全送了过来。
东屋里头,她一人坐在方桌边上,将莲花箭装进了那只弩匣之中。
时隔五年,她没想到,还能再用上这一件东西。
她其实心里一直明白,光凭一两匹马跑出陇西境内、离开卫厉的手中是很难的事儿。
即便侥幸离开了,日后还有这长久的岁月,又怎么能保证卫厉不再追找上门?搅乱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生活?
所以,让沈柔“死去”才是真正金蝉脱壳的法子。
莲花箭是她从卫槐君地方学来的东西。
箭一旦撞在人身上,箭头便会像莲花瓣一样绽放缩拢,只伸出六个倒刺,勾入人的皮肤之中,固定箭身不至于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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