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槐君没有回答她,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
自从文琅的人格分裂出来以后,他们两魂一体,各自为谋,彼此的记忆都是不相通的。
否则,他们也不用在密室中,用写字的法子来告之对方一些重要的事儿,以及约定下不可逾越的界限。
文琅不过问他朝廷之事,自己则不妨碍他农耕田园的日子。
两相无事,直至这个女人的出现,才搅乱了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
与其相守的愿念,逼着文琅妄图自主,却不想最后血洗滩头村,谁也没有真正的吞噬谁,反而渐渐交融在了一起。
记忆开始重合,或许,就是重归一人最好的证明。
锅子的水开始熬干了,卫槐君弃了风箱站了起来,他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倒进了铁锅之中。
滋啦一声。
咕咚冒泡的沸水安静了下来,一如此刻的气氛。
“放弃吧,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卫槐君凉薄开口。
秦深眸光未熄,扔执拗着不愿意相信。
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等水再度沸开,将面条和打好的鸡蛋汆到了锅中,等了片刻,才用竹笊篱捞了出来——
他等面儿沥干了水,转而倒进了两只备下的瓷碗中。
洒上酱盐葱花,又从筷子筒里拔出了两双筷子,架到了碗口之上。
“吃吧,我不知你吃咸吃淡,若淡了,自己再添吧。”
卫槐君脸上淡淡的,丝毫没有觉得灶台上的抹布腌臜,捏在手中,打算清理厨下。
他背着秦深,不辨她此刻喜怒情绪。
正拿起炊帚,打算刷洗锅底,他突然觉得后背一沉,有人扑撞了上来,从身后死死抱住了他。
炊帚脱手,噗通一声,掉进了锅水之中。
秦深咬牙含泪,不管不顾的将人掰了过来!
“你既回来了,为何躲着我!?”
“你想多了,我说过了,文琅永远不可能回——”
他话未说话,秦深当即揽下了他的脖颈,垫着脚,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混着微咸的眼泪,她莽撞却又急切的寻着他的反馈。
卫槐君眉心一拧,却没有立刻推开她。
他甚至发现,自己本能的想要加深这个吻,她柔软的唇,是让他留恋、情动的。
撑在灶台边沿儿的手,渐渐挪到了她的腰际,从犹豫的虚扶,到了紧紧的禁锢。
他很快反客为主,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安抚着吻向她。
辗转愈深,唇齿交缠……
庑外雪落无声,流年嬗递。
廊中一段缘分脆若薄衣,心爱之人就在身边,却违心纠葛,痴缠怨念。
末了,谁也没有绕过谁,谁也没有饶过谁。
*
不知过了多久,秦深从晕眩当中回过了神。
唇齿两分,鼻息还纠缠不放,她轻喘着,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皱巴巴的衣领大敞,露出了他弧度流畅的锁骨。
卫槐君勾起一抹寡情的笑,冷冷道:
“你替她赴约,不必舍身忘己做到如此这般,不过,你既自愿投怀送抱,我笑纳了又何妨?”
秦深闻言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抬起了眸。
“你骗人,卫槐君不懂炊事,连一把凳子落灰,他都不肯直接坐下!而你……而你煮面洗锅,你不是文琅是谁?”
卫槐君轻笑一声,抬手拭去了她唇上残留的吻渍。
“不肯坐落灰凳子的是我,煮面洗锅的也是我,但我何时头痛欲裂,调转身份了?”
他这话,问得秦深哑口无言。
是啊,俩人人格转换,必是一副惨烈撕扯的模样。
可方才,明明一切都顺趟的很,他一直神色自若,也不曾扶额发狂。
那、那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秦深老脸一红,她当即挣扎着从卫槐君的怀中出来,退开一大步,低下头,用手背猛擦嘴唇。
卫槐君看她欲盖弥彰,好笑开口道:
“都是这一张嘴,有何好擦的?不过看你方才沉湎的模样,想来,本督的吻技应该比他好上一些?”
“……”
丢死个人了!
秦深真想寻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她匆忙端起面碗,溜儿到角落背身吃去。
面已干成了坨坨,不过她现在心思不在此,埋头扒了两口,只想把脸整个埋进碗里去!
卫槐君瞥了那碗面,顿时没了胃口,他打开小茶房的木门,提步走了出去。
落了半宿的雪,已积了小半寸厚,院中银装素裹,苍莽一片。
他立在廊庑下,静静看雪落,听雪声,心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在想。
秦深吃罢了面,搁下了碗筷,缓缓挪着步子走到了卫槐君的身后,
她挑了一处石阶儿,敛着裙子抱膝坐下,一并仰头看着雪花飘落——伸出手,接了两片,她自是有些感慨道:
“雪好大,我第一次在三十夜,看那么大的雪。”
穿越之前,她是南边人,整个冬天都不一定下一场雪,更何况是三十夜了。
卫槐君目不偏移,隔着尘封已经的岁月,回忆绵长。
“京城的雪不大,你是没有见过榆关和陇西的雪——大雪下了一夜,再坚固的军帐都会塌,得帮着把埋进雪里的士卒挖出来,他们没死在战场,却冻死在了营帐。”
秦深不忍听烽火边关的故事。
那些远征的男儿,远离妻儿故土,为了守住一道关,守住身后的亲人家乡,抛洒热血,无畏无惧。可大无畏后,总是尸骨累累,触目惊心。
她只用听的,便觉得心里一阵阵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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