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重炮大队不惜血本的一遍遍朝古山阵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据战后日军后勤官统计，仅在第一天，重炮大队就向古山上那个小小的阵地发射了1100发榴弹，第八炮兵联队36门山炮则打光了两个基数的炮弹。
可以说，从中午开始，古山山顶的两个阵地几乎就已经不复存在，整个山顶的泥土都是酥软的，一脚下去，被炸成粉末的石粉和泥土就能将人的脚踝埋住。
整整一个下午，古山上的枪声炮声就没有停过。
第十六旅团的日军在光着胸脯提着指挥刀站在寒风中满面寒霜的笠原川木的指挥下一遍遍朝山顶进攻，被击退之后就是一阵炮轰，然后再进攻。
第一个被命令决死进攻的第三大队经过数小时的鏖战，已经没有多少还能再行动的人，自大队长小野少佐以下，战死官兵五百余人，重伤七十人，没有轻伤，敢擅自撤退的士兵都被督战队射杀在山下。
整个第三大队，可以说基本已经宣告完蛋了，除了一些特殊兵种，三个步兵中队，也就只有几十个重伤员喘气。
反观突击连和一连这边，其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刚刚又打退日军一波进攻，山顶再次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能喘气的士兵全部躲回到坑道中。
吕三驴头上缠着绷带，步履蹒跚的在坑道里巡视着士兵们的状况，他知道，他还有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一过，他就将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冲出坑道，继续阻挡日军的进攻。
是的，所有人，他这儿现在已经没有预备队，甚至也没有一排二排三排四排的编制了。
一下午的鏖战，日军固然死伤惨重，他们其实也没落到什么好，足足一百人战死在午后，重伤的三十多人都被抬进了坑道，由全连唯一的医护兵进行简单的治疗。
同样没有轻伤，因为，只要能拿得动枪能扣得动扳机的士兵都在最前线。
吕三驴现在只想知道，他还有多少能开枪的士兵。
现在，已经杀红眼的一连战士和突击连还活着的那些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强行完成了磨合，成了能够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
那些人曾经犯下过什么罪行、杀过多少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在抗日，在杀鬼子！
阵地上的坑道其实挖的并不短，士兵们都背靠着坑道壁要么闭目养神抓紧宝贵的十分钟恢复体力，要么大口的喝水和吃肉干补充能量，但吕三驴只用了两三分钟就走过了靠着坑道墙壁的最后一名士兵。
一共一百六十三人，吕三驴心里猛地一阵抽痛。
只一天啊！他的一连和突击连就变成了4个排。
四百来人，就剩下了这么点儿。
“黄大龙，山顶上还留了几个观察哨？”吕三驴习惯性的吼道。
“黄大龙！”吕三驴不得不再度提高自己的嗓门。
日军猛烈而持续不断的炮击已经让阵地上全体所有人的听力都出现了问题，就连普通的对话都得扯着嗓子吼。
“连长，老黄……牺牲了。”灰头土脸的马大彪一边朝他走来一边喊道。
因为岳复要率领全营作战，而突击连也没主官，虽是吕三驴一人身兼两职，但岳复怕战场上会出现两连衔接问题，最终还是把已经调任的马大彪又给弄回来，虽没明确什么职务，但他本就是土匪出身，主管突击连并听从吕三驴的命令。
而马大彪，曾经是吕三驴的副连长，两人合作起来自然是没问题。
吕三驴明明看见他是张着嘴巴大喊，但声音却是细若蚊吟。
“牺牲了？”吕三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是的，他想起来了，半个小时前战斗至最激烈处日军已经冲到距离阵地不过三十米的位置，眼见全排唯一剩下的一挺MG42射手被日寇重机枪扫中，黄大龙作为排长，毅然扑过去接过机枪一口气打出了近百发子弹将日寇重新打退。
代价是，他也被日寇躲在后方的机枪射中，92式重机枪连续七八发子弹几乎将他的胸膛打出一个碗口大的洞。
连一句话都没说，那名从十九路军跟来的老兵就倒在了阵地上，阵亡了。
“二排长……”吕三驴刚喊完，就闭上了嘴。
二排长也死了，因为枪法精准，连续毙杀七八名日军之后被日军掷弹筒兵盯上，连续两枚榴弹在他身边爆炸，将那个身高一米八的粗壮汉子炸得只剩1.4米，两条小腿连同一条胳膊被炸飞的二排长不愿意拖累弟兄们，用仅有的一只手拿起军刺径直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吕三驴没有继续喊下去了，眼泪不可遏制的顺着紧闭双眼的眼角肆意流淌。
他怎么能不悲伤？他手下四个步兵排长已经战死了三个，仅有的一个还躺在坑道最里面重伤昏迷不醒。
现在，一连的全连军官就只剩下了他和副连长马大彪。
“连长，没有放观察哨了，所有的兄弟都在这儿，阵地上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还让弟兄们上去，那只能给小鬼子的大炮送菜。”前来协同的炮兵排排长凑过来在吕三驴耳边喊道。
“老马，你说，弟兄们会不会怪我？怪我把他们带上了这条不归路？”吕三驴的目光缓缓在坑道中还活着的战士们脸上依次扫过，脸上肌肉又是一阵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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