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宇楼其实是座藏书楼，里面收藏了各种珍贵典籍和原著手书。
顾扶威崴在她肩上，一边走，一边看，见那些书名全都晦涩高深，忍不住嗤鼻一笑，“他还是这么正经。”
“你是说督教么？”
顾扶威禁了言，不说话了。
阿音觉得自己听到的，就是那个意思，不由好奇。
“你难道认识督教么？”
顾扶威转过头来看她，病痛折磨的疲惫中透出暗暗的疑惑，反复在她脸上打量。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段凌霄就是顾长音，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顾扶威反是一副质问的样子，“你跟他很熟么？”
阿音知他不是教派中人，反而坦荡起来，“我和凌霄是过命的交情。”
短短一句话，有着震碎人心的力量。
生死之交，自然不止于熟。她还如此自然的唤他凌霄，嘴角扬着微微的弧度，不自然间便将亲厚的情感溢满面庞。
本是被搅得稀烂的心口突然往下一沉，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虚着身子，压得她霍然一沉。
“你……你好重……”
顾扶威见她额头微汗的样子，强行敛起精神支撑起来。
“他救过你的命？”他发问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冲撞了什么。
“嗯。”
“他怎么救你的？”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细细确认。
阿音摇摇头，“我受的伤太重，治愈以后，之前的事就不太记得了，脑海里只是依稀残存着一个画面。我泡在冰冷无边的湖水里，一直沉，一直沉，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死去了，结果凌霄出现在了我面前，他伸手给我，抱住我，给我渡气，驮着我一直往上游啊游……”
她眼里一片单纯，半点痛苦的神情的没有，好似只是在说自己某夜做过的一个噩梦。
方到此时，顾扶威才彻底相信她不是装的。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连同那些最痛苦，还有那些最美好的记忆，全都不记得了。
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也许正好给了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可是……他一听她亲口描述当年的遭遇，他浑身就像被凌迟般割痛。
他是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人，而顾长音却是在她生死关头递出援手之人。
她睁眼看见的便是他，一定是极依赖他的吧。
“我只记得湖水真的好冷，比冰还冷。凌霄将我救上来，躲在城里整一个月，那一个月我身子都是僵的，根本动不了。心口也像缺了个角似的，它跳一下，我便痛得龇牙咧嘴，叫都叫不出声。别的事情我一概记不住了，只记得那时候我好痛苦，好想一死了之啊……我预备偷偷的咬舌自尽，可是他时时刻刻都守在我身旁，我一有异动，他就把自己的手塞进我的嘴里，我就只能咬得他满手鲜血，根本就没办法了断，后来渐渐就放弃了，任他给我灌汤灌药……”
他的心口一直揪着，她多描述的多具体一点，他的心便越揪紧一些。状况似乎比以往发病时都要难受，突然又有点支撑不住。
阿音察觉他的不对劲儿，忙摸上他的脉搏，气息紊乱得紧，忙收住话锋，言归正传。
“我说的是我的过往，我都不难过，你怎么还愤愤不平的。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也别激动。”
“盏……”
“你别说话了，我先扶你上楼，药池可在最顶层。”
最顶楼的药池，四周挂着白纱，这白纱并不是为了给池子了的人挡身子，毕竟此处是千山殿最高的地方，无论是从哪座楼看过来，都休想窥探到池内的景象。只是若真的没有丝毫遮挡，池里的恐怕要泡不住了，于是四周才拉了帐子，隐约透出外面的和风丽日，景秀千山。
池内烟雾缭绕，迷迷蒙蒙，连气息都跟着水气变得温热起来。
阿音把他扶坐在池旁的摇椅上，兀自在角落的落地柜上翻找出药材。
顾扶威就这样默不作声的望着她。
纤细的身影好像比从前更单薄了些，穿一身布衣，扎了个半丸子头，下面的秀发随意的披在身后。
她一边挑拣药材，一边擦着额头的热汗。
区区爬几层楼而已，她好像累得够呛，身体似乎大不如从前。
猜测至此又开始心疼起来，他多想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不让她忙东忙西，甚至不准她两脚沾地。
可是他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便只能压抑着心中的苦痛，默默的注视她。
仿佛多专注一点，就能从她细微末节之中多发现她现在的一些不同，从而多弥补这五年缺失一般。
哪怕多一丁点了解也好。
“当归，三七，红花，还有银杏叶……”阿音一手端着个簸箕，一手将药材撒进汤池里，纤纤葱指将药材揉得碎碎的，“这些都是活血化瘀的药，你心脉不畅，常年淤堵，是以动气的时候就绞痛难忍。用这些药泡澡，能从皮肤和气息里进入，不厉而缓。不过你是初次药浴，我怕你成效太慢，忍受不得，所以等你下水之后，我会帮你施针。疏通筋脉会让你吸收药性更快一些，你来试试。”
她把最后一把药撒进池子里，冲他勾了勾手。
顾扶威本是默默的欣赏着喜欢的人的身影，突然怔住了。
“现在？”
“不然我扶你上来做什么？我是个很讨厌爬楼的人。”
“那怎……怎么泡……”顾扶威望望池子，又低头顾顾自己。
“自然是在池子里泡了。”她回头在柜子里找针，转眼已经捧着银针袋子站在他面前。“你怎么还不脱？”
顾扶威面腮瞬时一红，本来再见心爱之人就很紧张，着实没想过刚重逢，就经历这样的场面。
“犹豫什么？难道心口不痛了？”
顾扶威方回过神站了起来，两手僵硬的解着衣带。
也许这是天赐良机呢？
他豁出去了。
先是长袍从身上滑落，然后又解里面的。
两层衣裳落下，他耳根子越来越红，不知该看向哪里，目光无措的落进她雪白的软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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