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在一旁看得好笑，对狠狠揪了一手猫毛的元清道：“你做什么吓它？”
“哼！”
元清冷冷哼了声，转身便朝潭边亭子走去。
许是这两日天冷，店家将亭子周围围上了一圈竹栅栏，再将亭周的纱幔都缠了上去，现在即便有风吹来也没那么冷了。
元清将亭口的帘幔拉上，再将四角的灯笼点着。霎时，烛光透过灯上的白纸萦绕了满亭的橘黄温暖。
风拍打着亭上的栅栏，元清坐在长椅上，身子向后靠去，又将刚刚从亭外树下挖出来的酒扔了一坛给王璟，随后自己开了封，仰头就是一口。
王璟持着尚沾着点泥土的酒坛，看着元清颇为豪气的动作，眉间微凝。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道：“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喝酒，怎地今日喝这么多？”
元清直起了身，看着他半是玩笑的道：“这不是看到你高兴嘛。”
王璟闻言笑了笑，却笑得有几丝勉强。
他一掌将坛上封纸拍开，拿酒坛子跟她的碰了碰，道：“你向来会说些好听的，当初来我帐下时就是个马屁精，没一句是真的，背地里还不是照样骂我。如今你这么说，让我怎能信你？”
元清正撇了嘴，想说他“忒小气，以前的事还抓着不放”便听他忽地笑开，一展手臂搭在她肩上，将她半个身子环抱住。
“你见到我会有高兴的？先前在校场的时候我看你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哪有半分喜色？你这个满口谎话的戏精~子，当初骗我一次，如今还想骗我，门儿都没有！”
他说着突然发了狠，伸手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弹。只听得她“啊”的一声叫，随后便反手给了他一掌。
手背被打的“啪”的一声脆响，上面迅速泛起的红将原先的几条伤痕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王璟看着自己的手背，眼中竟渐渐染起笑意，将被打得通红的手伸到她眼前，语中颇为戏谑，“我终于知道你那只猫为什么被逗了一下就要抓人了，敢情都是和你学来的。”
元清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上面除了被自己打了留下的红以外，还有三条已经结痂的细长伤疤，很显然是被什么动物抓挠所致。
那疤痕长在如玉的手背上，似玉瓶上裂开几条裂痕，将这美好的事物生生破坏了去，看起来颇为惋惜。
她神色微窘，将他的手按下，嘿嘿笑了两声，道：“会好的，会好的......”
王璟冷哼一声再次伸手将她环住，身子向后仰倒将元清一并按下。元清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手臂箍得死紧，无奈只好作罢。
喝了一口酒，元清抬头看着绕着亭顶灯笼盘旋的细小飞蛾，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王璟，道：“诶，谢谢你。”
王璟喝酒的动作一顿，道：“谢我什么？”
“谢你当初从马下救我，谢你在我惹了你家妹子后还饶我一命，谢你知道我身份后没有把我交给梁奕。”
闻言，王璟突然“嗤”的笑出了声，微侧了身子看向她。她姜黄的脸上因为酒的缘故有些微红，他这才真正正视她的容貌。
这早已不是当初的容颜，他记得她以前肤色极白，像冬雪冰晶一样有时白得近乎透明，但现在却是暗淡得毫无生气。瘦倒是一如既往的瘦，却好像更瘦了几分。
她浑身上下，除却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璀璨外，其他的再也寻不到当初的一丝影子，就连整张脸也变了个样，虽不大却棱角分明，这俨然是个男子的容颜。
他笑着伸手向她颊边摸去，却摸~到了一片光滑。元清偏头躲过，却听他笑道：“小芝性子刁蛮我怎会不知道，更何况还是你救了她，我自然不会冤枉了好人。至于梁奕......”
他忽的冷笑一声，元清抬眸一看，便看见他满眼的冰封冷漠，带着点轻嘲和深深隐埋的些微恨意。
这神色让她一惊，她不知他这恨意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他所恨之人是谁，只听他道：“你当我傻了，会把你交给梁奕？当初你在冷宫中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让你等我，结果你倒好，合着蕈娘来了出偷龙转凤的戏。你们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过我，你可别忘了，我会什么？”
她知道他医术卓绝，难骗得到他。
元清看着他那张妖魅的脸上微微勾勒的笑意，颇觉得他笑出了几分沧桑。像往事难追，他却依旧不舍，寻遍千里。
她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说话。
“那时我看到有人穿着你的衣服被万箭射中倒在血泊中，我差点以为是你，但走近一看，我便知道那不是你。”他忽的凑近她的脸，眼中笑意有几分神秘，看着她道：“知道为什么吗？”
元清咽了口酒，对上他那流光浮动的魅惑双眸，竟鬼使神差的接了话，“为什么？”
王璟唇边勾出一抹弧光，将那张本就妖魅的脸映得愈发魅惑人心，他目光落到她肩上，环住她的手在她肩上一点摸了摸，道：“因为，我曾在你这儿刻了个‘璟’字。“
“什么！”
元清闻言忽的跳起来，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掰着那一边肩膀，向后看去，却因着隔着衣物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对王璟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王璟揉着被她突然窜起而被撞痛的下巴，好整以暇的道：“还记得那次平城一役，你替梁奕挡的那一箭吗？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在为你取箭后，我就顺便给刻上了。”
顺便，顺便。
顺什么便不好，要顺这个便！
元清只觉得一时头大，自己身上突然多了这个标记，她竟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会是他的名字？
这个字是能随便乱刻的吗？
她丝毫不怀疑这人话中的真实性，凭这位爷的性子，这种事他完全有可能干得出来。
元清半低着头，神情戚戚，欲哭无泪。王璟看着她那表情，眸光忽的一冷，起身将她肩膀环住，以不容抗拒之势将她按来坐下，道：“怎地这番模样，不就是刻了个字吗？怎么，你怕梁奕看到生你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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