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顾涣严令禁止下人告诉顾符他进牢一事，顾符还是知道了。
顾涣上午刚进牢房，下午顾符便气势汹汹的来了。
来时元清正坐在大堂上首拿着惊堂木砸核桃，核桃砸得“啪啪”作响，核桃壳飞得满地都是。
堂下搬了几张椅子坐了几人，元清将手上惊堂木放下，在衣服上揩了揩手上灰尘，捧起桌上堆的一堆核桃仁走到下方一青衣男子面前，笑道：“陛下，您请用。”
“啪——”
元清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一声脆响。元清身子一抖，手上核桃却没掉下一点。
稳稳当当的将核桃放到梁奕旁边桌上，元清身子微微一侧，便看见身后惨被王璟捏碎的椅子扶手。
那力道之狠，下手之果决，让元清暗暗咽了口口水。
王芝看了眼身旁自己哥哥的椅子，目光上瞟，对又回到堂上砸核桃的元清嗤道：“马屁精！”
元清哼哼不理，手上用力向桌上一个滚~圆的核桃砸去......
顾符还未进来便听到了一连串的脆响，那响声响在耳际，却如重锤砸在心里。顾符心中怒气更盛，登时以为元清在对顾涣动用私刑，人未至便已大怒道：“元清，快快放开我儿！”
脚下速度加快，刚至门口，便见一物向自己飞来，顾符下意识的反手运力，那物便转了个弯飞成一道弧线向堂内飞去。
“元清，你好大的胆子......呃？”
顾符大步跨进，原以为会看见自家~宝贝儿子被众衙役惨打的情形，却不想堂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地的核桃壳零落，一踩便是木质崩碎的“咔嚓”声。
周围气温突然骤降，顾符进来时便感觉屋中气压忽的低沉，只不过先前气怒未曾发觉，如今一静下来却恍如屋外满天阳光化为霜雪，那深深寒气透过顶上画栋雕梁，层层青瓦直逼而来。
那般威压而下，顾符心头忽的跳得厉害，却听一清脆女声慢慢道：“顾家叔叔才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皇上！”
女声响起顾符寻声看去，这才见到坐在堂侧的王家兄妹，又听得王芝说“皇上”才猛地惊觉，转身一看，便看见梁奕一袭青衣静坐，两指尖端夹着一颗核桃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帝王眸色如墨，里面是层层冻结的寒月霜冰，似破空之剑般凌厉锋芒，那冷冷锋刀而过，便似要割破衣裳阻碍，划破肌肤血肉，在骨上刀刀削过。
想起方才自己随手一挥，顾符浑身冷汗惊出，在千军万马中未曾惧过的他此刻两股战战，他分明在这位少年帝王眼中看到了微微杀意。
顾不得地上还有尖利的核桃壳，顾符“嘭”的直接跪下，膝盖中顿时被深深刺入。血液流出将衣裳晕红，顾符却连连磕头道：“皇上恕罪，微臣不知皇上在此......”
“不知朕在此，那你刚才是不是打算将元清杀了？”
帝王的声音更冷，顾符贴身衣裳已被汗水打湿，“皇上，微臣，微臣......”
顾符早已语无伦次，头磕在地上连声响，即便地上核桃壳刺进额头流下大~片血也浑然不在意。
元清手肘支着桌子，身子半倾看了看堂下请罪的顾符，暗自给王芝竖了个拇指，眼中皆是赞许的笑意。
王芝不屑的哼了一声，故意扭头不看元清，但那弯起的嘴角和眸中灵动的狡黠光芒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堂下突然一道冷风扫来，元清收到梁奕目光，心下一惊，知道梁奕看破了自己借他坑顾符的小把戏，立马从桌上起身，连忙站好。
梁奕手指摩挲着核桃上凹凸的纹路，目光从上方收回，在触及旁边桌上那一堆去了外衣而莹润如玉的核仁时，眼中忽的闪过温软笑意，却因长睫微垂而无人发现。
周身已没了那般逼人的压迫感，顾符心有余悸，额上疼痛早不知所觉，又听上方帝王淡淡道：“顾大人这么匆忙来此，所为何事？”
顾符稳了稳心神，却仍是连大气也不敢出，涨红了一张脸道：“回皇上，臣听闻元大人将犬子押入牢中。臣当初得皇上恩典，许我儿在家待审，如今元大人却擅自将我儿关押，臣恳请元大人给我顾家一个说法。”
元清嗤之以鼻，刚刚还一孬样呢，现在就拿顾家来压人了。
立马绕过桌子下来，元清对梁奕拱手躬身道：“启禀皇上，顾大人有所不知，并非微臣将顾公子请来，而是公子自己要来的。顾公子深明大义，见此案迟迟不破，为证自身清白，也为还百姓公道，让真正凶手不再逍遥法外，因此不惜劳苦委屈，屈尊入牢，也是为了能尽快破这案子。”
元清一层层高帽给顾涣戴上，话里话外却都透着一个消息。
这不关她的事，她没违背皇帝命令，是你儿子傻，自己要来坐牢的。
顾涣却不干了，不顾皇帝还在这儿，指着元清就道：“你胡说，那老妇已经在牢中畏罪自杀了，我儿是清白的，这案子还有什么好破的！”
元清低眉垂首，眼底冷笑，没有答话。
梁奕眼睑微抬，看向顾符的目光添了几许幽深，“朕也不过是刚刚得知昨夜那田氏遇害于牢中，顾大人却好像早已知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臣......”
顾符刚说完便知自己着了元清的道，但话说出口，皇帝已经起了疑，顾符就是再气再怒也不敢朝皇帝发火，反而得小心翼翼将自己摘清。
他从南地而来不过几年，却能将手伸到了大梁最高司法廷尉府，皇帝会如何想？
顾家家业再大，这北地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间就将地皮完全踩熟了，他还没那能耐能染指廷尉府，但历来君主多疑，就算他没有，也经不起猜测。
但顾符却一时找不到好的说辞，他本就是武将出生，心思比不得那些文官的百转千回，即使归顺大梁在官场侵淫几年，也只不过是把暴戾的脾气收敛。
四周越发的安静，顾符看着眼前帝王的青色锦袍，撑在地上的双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
“启禀皇上，臣来廷尉府时见府中气氛紧张，侍卫个个严装，便猜想是出了事，没想到竟让臣猜准了，还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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