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湖州田中已是一片葱茏，禾苗随风摇出一片绿浪。
杜醅义指着前面一片水塘，仿佛在指点江山：“可以在那水塘间挖深挖宽，引几条水渠，就可以把那边一片田都灌溉到。在那边与澄江边修一道坝，丰水期可蓄水，枯水期可调水，这片枯田荒地就可以开发啦！”
梁毓点头道，“只是那边地势偏低，枯水期水位过低，怎么引水过来呢？”
杜醅义也注意到此事，却没想到解决之道，只得道：“到那时，农人少不得要多费些力，下到河里挑水了。”
梁毓却摇摇头，拉着杜醅义到一棵大树下，拣了个树枝在泥地上画了起来，“我在书上曾见过一种水车，用竹子搭架而成，平时靠水力推动运送河水到高处，水力不足时，加两个脚踏，可以用人力驱动水车，同样能运水。我们只需在搭架水槽，引水入田即可。”
他下笔迅速，以树枝代笔快速画出了水车的图形，生动明晰，杜醅义多年负责工部，一看就懂，不禁抚掌赞叹，“大人巧思，果然精妙！这机器构造简单，却省时省力，正是解了此地之困了。”
梁毓摆手笑道：“乃是前人的成果，我不过是因地制宜，稍加改造罢了。”
“我立刻落实下去，派人进行勘测选址。”杜醅义激动得手舞足蹈。
两人正要深入田间，再跟农人了解攀谈，却见许知义匆匆而来，“有圣旨到，请众位大人一同前去接旨。”
二人忙上去更衣领旨。
然而梁毓没想到，过来传旨的，竟然是福满！
“……湖州赈灾事宜交户部侍郎程硕负责；安民修造事宜由工部尚书杜醅义接管；整顿吏治之事由郑观接手。着太傅梁毓回京，依律主持端午祭典，由禁军统领秦盛护卫，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福满宣读完毕，把那明黄圣旨恭敬递给梁毓，见他还在犹豫，叹了口气，道：“先生，奴才出来前，陛下还有口谕给奴才。”
他从放圣旨的托盘上又拿起一卷明黄色绸缎，神色古怪，忍笑道：“陛下口谕：若是先生还不肯回京，就用这条‘捆仙索’把他捆了，丢上马车押送回来。”
梁毓：“…………”
其余接旨的众人皆是低垂着头，忍笑忍得肩膀颤抖脸抽筋。
福满把那条长长的黄缎搭在梁毓的胳膊上，道：“先生，您就别让奴才为难了吧。”
梁毓看着眼前这“捆仙索”，嘴角抽搐。想了半天，似乎所有事情都已上正轨，他抽身离开也不会有大碍，无奈地点了点头，“容我缓两天交代了这些事务，三日后启程吧。”
福满松了口气，忙下去传书复命去了。
梁毓动作迅速，交代起公事来雷厉风行，很快理清事体，让各人各司其职去了。只是在处理私事上，却破费了些周折。
他原本想留下许知义在湖州帮他的兄长，没想到许知义对着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道：“大人不必操心我。您的车驾启程，我必能跟上。到了京城我自寻了安身之处，平日里暗中看护大人就是。绝不会给您添半点麻烦。”
梁毓被气得仰倒，这不是在天子脚下豢养暗卫的节奏？！若是被言官知晓，只怕他不被参议的奏章给埋起来。
秦盛也上前道：“大人，念他真心，您就带他在身边吧。”这许知义身手不错，自己回京后要自是要负责大内安全的，有这样一个人守在梁毓身边，好歹能放些心。
顾云谦也道：“留下吧，这人放在眼前看着，总好过放在暗处跟着。”
梁毓看了顾云谦一眼，终于松口，“你且跟我回去吧。我许你来去自由，若是将来你有了想去的地方，跟我说一声就是。”
许知义忙欣喜地叩头致谢，又对帮他说话的人都团团作揖谢了，才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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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毓多日来都用重药吊着精气神，如今体内已积毒甚重，回京前夜，顾云谦为梁毓安排了一次药浴排毒。
准备好后，顾云谦连福全都赶出门外，只自己一个人留下伺候。
他扶梁毓进入浴桶，把褐色的药液一勺勺浇淋而下，手指抚过那白玉般的身体，在穴位处轻柔按摩着。热气熏蒸下，他的脸渐渐发红。
按摩到身前，他看到梁毓胸口上的伤痕，手上一顿，眼神变得幽暗。梁毓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轻轻一笑，握住顾云谦的手，柔声道：“之寒，此地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知道你不受拘束，四处云游为乐。只是人总有累了、倦了的时候。”
顾云谦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舀了水为他从肩膀处往下淋。
梁毓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道：“湖州府地处东南，气候适宜，城镇富庶。如今你又与许知县他们相熟，倒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处。我让何太医在城里寻了一处场所，托他开了家医馆，圣上送来的那些药材也存在那里。平日里托许知县帮照看一二。你若是在外云游倦了，回来那里休整几日，也是不错的。”
顾云谦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安排，倏然抬头，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把水瓢一丢，转过身去，闷声道：“谁要你操心这些。”
梁毓微笑道：“你自在惯了，却半点不会为自己打算。我不操心，谁来替你操心这些。”心里感叹，日后，只怕还得劳烦何敬平操心了。
顾云谦加了些热水进去，让水泡过他的肩膀，动手给他按摩头部。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如锦缎般的质感，一下一下撩拨着他的心弦。许久他才沙哑着声音道：“可是我不喜欢这里。”
梁毓被他按得昏昏欲睡，冷不丁听到这话，正要问他为何，就听他道：“这里离京城太远。我要跟你回京。”
梁毓一怔，几乎以为听错了，“你要回京？”
顾云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秦将军曾跟我透露一二，当年我父亲的案子也许另有隐情。我想去查证实情。”
“之寒，你……”梁毓转身按住他的手，就要站起。
“坐下，时辰未到。”顾云谦扶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勉强笑道， “你放心，我不是要去暗杀赵承熹，只是我恨了他这么多年，总要让自己恨得明明白白。”
他低着头，水汽氤氲中梁毓看不清他的神色。
梁毓默然半晌，突然抓住顾云谦的手，沉声道：“之寒！你要寻求真相，我不拦你。只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否则我必定会尽全力阻止你。你知道我能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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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毓：本章素材颇多，静候各位的小剧场，大脑洞。
承熹：顾小谦竟然趁朕不在，给先生洗澡了！快用捆仙索把他绑回来！朕还要把他丢炼丹炉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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