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父最初有些犹豫。
他确实可以参加明年的院试, 毕竟他也是童生, 可自从多年前最后一次赶考后，他早就认定自己已经彻底放弃这条路了。在简西越提议之前，即便念叨着明年的院试，简父满脑子想的也只是要帮自家儿子做好考试的准备, 与他自己无关。
但在简西越的一再坚持下, 简父最后还是被简西越说服了，毕竟无法成为秀才的确是他心中一根刺，简家人都知道他其实对此念念不忘。
要是完全没有可能考中也就罢了，奈何简父学识也并不差，就是最后院试这临门一关总是过不去。如今虽然有许多年没有再下场, 可简父并没有把当年所学东西完全忘在一边, 反倒因为这两年他不断监督简西越用功念书，时常进行巩固的缘故, 记忆更深了。
科考不限年龄, 这年头父子同场参与科举虽然较为少见, 但也并不是特别稀奇, 除此之外师生同场、翁婿同场那也都是有的, 要是有幸一起高中还能传为美谈。
唯一的担忧, 不过是父亲考不过儿子，夫子考不过学生，丈人考不过女婿之类的可能会有些失面子, 但要让简父来说, 他并不在意这些, 阿越之前还考了两个案首呢，这是他当年可望而不可及的，早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次趁着这个机会，他干脆把不能成为秀才的心事了结，不管最后中与不中都要释怀，不再颠来复去的挂念。
从此简父除了白日在学塾教导学生以外，其余时间他也和简西越一起温书，父子俩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光。
不过这一次，就不再是简父单方面指导简西越了，他们两个人是在互相监督。
简父甚至还难得体验了一把简西越当年被盯着学的感受，忍不住笑骂了几回自家臭小子以及被带坏也笑眯眯跑来凑热闹的阿雯，埋怨他们两个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有儿子闺女这么管着爹的吗？是要把之前阿越受到的待遇还给他不成？亏他觉得阿越成长许多，性子似乎也日渐稳重起来，可其实本质还是个大孩子。
哎，罢了罢了，随他们闹去。
反正现在的日子已经是超乎他想象的好了。
***
一年多的时间转瞬即过，到院试前夕，简父和简西越父子俩再度启程赶考。
由于参与院试是要提前报名的，互结认保等流程和之前也大致相同，所以即便简父并不愿意张扬自己要重新下场考试的事情，但虞父还是拐着弯听闻了这个消息。
继而虞父忍不住摇摇头，在心中笑话简父，怎么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死心呢？之前那么多次都考不上，难道他以为这次沾了简西越身上的案首好运道就能有所改变不成？
简西越归简西越，简父归简父，儿子厉害又不意味着当爹的也能跟着厉害。想来也就是想要对得起陪考的路费，随便下场一试吧。
虞父摸摸胡子，想着自己现在的安逸生活，再想想简父年纪不小还要为秀才功名忙碌奔波，甚至在晚上点灯苦读，之前因为简西越出息了而冒出来的微妙情绪顿时被他收回，得意的迈起方步走进虞彦博房间，再度检查小儿子的功课。
他不求阿博日后也能考中案首，但最后考上秀才的年龄一定要比简西越要小才可以，他相信阿博能够做到。
而另一个房间中，算算日子觉得简西越应该已经出发去赶考的虞彦瑶盯着桌上的烛火有些出神。
等到院试之后，她就要与简西越成婚，正式嫁给他了。
——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既不会让她觉得忐忑不安，也不会让她抗拒惧怕。
未知的新生活是陌生的，但她记得每一次见面中，简西越看她时眼眸中遮掩不住的雀跃与期待，充盈着柔软与善意。
虞彦瑶眨眨眼睛，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
为了避嫌，简父和简西越在一起接受搜查进场后便各自分开，后面更不会分配在一起。
不过时隔多年再度迈进院试考棚，简父却奇异的发现自己比之前几回放松许多。或许正是因为这么多年开始学着放下，已经不再那么逼迫自己，他反倒重新找回了平常心。
再者，阿越也在呢，虽然简父觉得自己考得肯定没有阿越好，但总不能出去以后跟他说，你爹我应试太过紧张，手抖到写不了字，脑子也一团糨糊吧？那可就真的太丢人了。
这一次抛开其他纷扰思绪，他只想对得起爹曾经的期待，也对得起自己多年苦读的学识。简父平心静气，慢慢倒是真的投入了进去，甚至在负责巡查的人从此处走过时也不曾抬眼，没有受到任何打扰，毕竟之前在家的时候，阿雯和阿越也没少盯着他提笔做题，他都习惯了，再也不会因此打断思绪，或者从草纸誊抄到正卷时出现差错。
等到终于从院试考场出来，虽然身体疲累，然而简父发现自己难得心绪平静。这次就是他的真实水准了，没有出现以前的种种遗憾，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乐于接受。
简父找到和府试时一样，再次因为没睡好挂上两个黑眼圈蔫蔫的简西越，也不问他考的怎么样，先带着他回到客栈附近好好吃一顿，然后休息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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