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仰面摔得四仰八叉，脚边还有个翻倒的小凳子。
她望着窗棂上露出的那张苍白绮丽的脸，神色惊慌得像是看见了鬼，“你，你，你。”
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淡淡的问了一句，“好笑吗？”
姜玉越发不安了，她垂着头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裙都是不知哪里来的旧衣，大的过分，布料也褪了色，样式裁剪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给人穿得。
此时又滚上了土，姜玉都不能想象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有多可笑滑稽。
而她这么落魄全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想到这里，她心头又烧起一把火，多了些勇气。
她一面拍着自己身上的土，一面高高的抬起头，像只骄傲的小鸭子，“好笑啊，怎么不好笑。堂堂正四品威武将军府中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还要自己一个人对着茶壶喝凉茶。这不是好笑的很吗？
来的时候我哥哥就说这地方是穷乡僻壤，我还不信呢，今天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穷酸。在我们安阳就是一个小吏，家中也少不得要有十几二十个丫环仆妇的。”
顾殊鹤挑了挑眉毛，“谁说我这里没有端茶倒水的人？”
姜玉心中一紧，莫不是她这两日在这将军府中逛的少了？分明这府中除了三个厨娘之外就没人了。
偏偏顾殊鹤又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她忍不住抬头四处环顾一圈，“你骗人吧，哪里有什么丫鬟。我这两天都看过了，你破地方什么人都没有。我连衣服都得自己穿，真是烦死了。”
顾殊鹤唇角微勾，“本来是没有的，但这端茶倒水的人不是特意跑来站在我窗户底下吗？”
姜玉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要我端茶倒水？”
顾殊鹤眯了眯眼睛，语调沉缓的反问道：“将军府中从不养闲人，怎么，你不愿意？”
姜玉一听顾殊鹤这种语气，便马上回想起了那惨痛的一夜，一阵阵的后怕涌上来。
被刀抵在脖子上的感觉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忘，再听着这样的声音对上这个人的目光，她头皮发麻了。
将军府中不养闲人，这个疯子怕不是不顺心就要让她死吧。
如果是顾殊鹤的话，好像她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对了，你怎么还能说话。哦，我忘了一件事。”
姜玉一个箭步冲上前，扒着窗户打断了顾殊鹤，“我愿意，我愿意，我干什么都愿意！您想喝什么茶？我这就给您煮！”
顾殊鹤满意的点了点头，“先进来把地上扫一下。”
姜玉人生第一次用那双片刻不染尘的玉手拿着扫帚和簸箕弯下了腰，她浑身僵硬的学着记忆中仆妇的模样扫着地，一口银牙都快暗暗咬碎了。
顾殊鹤起身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有些撑不住，她又躺回了床上。
“好好扫，别偷懒。要是我踩到一块碎片，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姜玉匆匆扫完地，憋着委屈大声说道：“扫完了。”
顾殊鹤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翻书，头也不抬道：“去煮茶吧。”
姜玉咬牙道：“我不知道去哪里煮。你要不去找个熟悉这里的人煮吧。”
顾殊鹤抬头淡淡道：“那你的舌头放在嘴里岂不是很没用，要不我现在就帮你割了这条舌头吧。”
姜玉咬了咬唇角，眼里泛起了泪花，她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折辱和委屈。
要是在宫中，这会儿她一定会大发脾气。
她一发脾气，哥哥与母妃都对她百依百顺。
可现在即便满腹委屈，她也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咽，低下头软声道：“我去，我去就是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有一天她要顾殊鹤为此付出代价。
“记得带几个茶杯回来。”
姜玉出了门，顾殊鹤便趴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开始狂笑，这种作为反派而为所欲为的感觉也太好了吧？
瞅瞅姜玉那副眼含泪花，被欺负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真是越看越爽。
姜玉一直就这样忙到了入夜才被顾殊鹤放回去睡觉，她累的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她一贯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由宫女小心服侍着起床用膳，可这一次她天一亮就被刺耳的唢呐声给吵醒了。
姜玉被吵醒的第一刻就生起气来，一伸手就想从床头抄起玉杯砸过去，入手却摸了个空。
她猝然一惊，忽的想起来她已经不在宫中。
唢呐声吵得脑子都嗡嗡作响，她仰头看去便看见脸色苍白的女人冷冷的盯着她，抬了抬手，唢呐声顿时一停。
“天都亮了，赶紧起床。下次再让我来叫你，你就等着你的舌头跟你说再见吧。”
顾殊鹤说完这话就带着亲卫扭头走了出去。
姜玉崩溃的往身上套衣服，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啊？
她突然有一种今天将会是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天的预感。
当她匆匆忙忙的跑进顾殊鹤的院子里时，王军医已经恭候多时，一见她就把手上装着药膏的碗和干净的布条塞进了她的手里。
姜玉手足无措的捧着这两样东西，浓重的药味直冲鼻子，她嫌弃的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王萃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将军的伤药，府中本来是有医女的，但凑巧不在。我们给将军上药毕竟不太方便，只能劳烦殿下了。”
顾殊鹤慢悠悠的从房里晃了出来，冷冷的撇了姜玉一眼，“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让人等了你一早上，这么大的架子吗？”
姜玉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顾殊鹤进了房间，“你真要我给你上药？我不会啊？”
顾殊鹤没好气道：“要是我能找到其他女人还用着你。”
她也不是什么魔鬼，一大早的跑去拿唢呐把人闹腾起来。
实在是顾潇苓太会下刀了，她有一处伤口在大腿上，一处在腰上，一处在锁骨处，四处在手臂上。
她昏迷的时候，军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
但这会儿人清醒了，军医不愿意动手，钟曲也不肯。
她自己一个人想把所有伤口换药又不好操作，早上又必须得换药，这才只能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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