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中明明白白写着，要陛下您在长公主殿下成家之后传位于其子啊。”和亲王唇边笑意愈发阴寒。
“您就是安国江山的一个棋子啊！”
和亲王的言语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剖开了这空气中的最后一丝安宁。
那双眸子中看遍诡谲风云，带着笑意，微不可闻地抬了一抬。
陛下，如何啊？
“你胡说。”皇帝神思中还剩最后一丝清明，那双眸子早已血红无比，定定地望着他，却除了这三个字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和亲王付之一笑，咧嘴道：“那陛下以为，您明明德才出众，为何当时先帝在立储之事还是如此举棋不定啊？”
皇帝双眸布满血丝，一字一句说道：“正大光明牌匾后没有圣旨。”
“呵……陛下，若就这样让你拿到了，我还能从天字牢中活着走出来吗？”和亲王唇边笑意锋寒，淡淡说道。
“那朕怎么知道你不是信口胡言？”皇帝语气愈来愈重，怒意迭起，眼中射出的凌厉几乎就要将和亲王射穿了去。
“陛下可以和我赌一赌。如今那圣旨就放在我手上，只要我出事，就会有人把那圣旨的内容昭告天下，您的身份，也会公之于众。”和亲王语气笃定，神色中半分恐惧也没有。
皇帝捏着茶盏的手愈来愈紧，茶杯在他手中轰然碎裂，锋利的瓷片划开了他的手掌，血液缓缓顺着流淌下来。
殿中尽是一国之君的威压。
可殿下那人仿佛浑然不觉，一双眸子里挑衅的意味愈来愈浓。
“陛下，您敢吗？”他语气轻轻松松，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是那目光中彻骨的凛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良久的沉默。
和亲王的威胁没有错，若事实真如他所说，那么那圣旨只要公诸于众，皇帝将要面临的，就是未来的退位。
不仅如此，为了父慈子孝的名声，还要护长公主一世周全。
可是凭什么？
这是他的江山。
这明明是他的江山啊！
皇帝眸子里仍有最后一丝希望，他如今只希望这是和亲王穷途末路所编造出来的谎话。
和亲王看出了他这份犹疑，毫不犹豫地开口，笑着说道：“陛下，此事，周从也是知情的。”
皇帝脸色骤然一变，他可以接受所有人的背叛，唯独不能接受周从的不忠。
若此事真如此，周从隐瞒不报，又是为何？
“当年替先帝撰写这遗诏的老太监何公公，也是知情的。”和亲王不断的为二人的谈话加着码，眉宇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
“朕可以杀了你们，再抄了和亲王府，翻遍你的王府，朕就不信找不出来一道圣旨。”皇帝眉宇沉重地压下来，冷冷地看着殿下的人。
和亲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笑道：“陛下就这样相信，我会把那圣旨放在自己的王府之中吗？”
其实那圣旨确实是在他的王府之中藏着的，但他如今就是在赌。
赌皇帝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相较于一个翻天覆地的秘密来说，留着他的命这件事更为划算。
和亲王面容忽然阴恻起来，咧嘴哂笑道：“还有……陛下可知，为何您的子嗣稀薄，皇子里几乎没有一个能够长大成年？”
“这是周掌司在为长公主殿下铺路啊！”
皇帝面色猛的一白，不可置信目眦欲裂地看着和亲王，手也猛烈地抖了起来。
“你！”皇帝的手直指和亲王，可心下的那份不安与猜忌却越来越浓。
他心下惊怒交加，和亲王说的那些话就如同一条毒蛇盘踞上皇帝的身体，直要将人的心寸寸绞碎才算完。
“你到底想怎么做？”皇帝平复了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
“陛下，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身边的人，到底谁是一心为了你好，到底谁是在阳奉阴违。”和亲王忽然低眉敛目，那神态仿佛确实是在表忠心一般。
皇帝想到他之前说的周从也知晓，心下缓缓升起一股巨大的寒意，他声音有几分颤抖，喉咙发紧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周掌司——”和亲王遥远地吐出三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
“是先帝的人，这么多年在您身边，一直是为了保护长公主的。”和亲王脸上的笑意终于绽放的完全起来，眸中的狠戾毫不收敛，一时面色狰狞又复杂，如同鬼魅，如同修罗，如同人心后站着的巨大的恶魔。
皇帝面色白了白，瞳孔骤然缩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污蔑周掌司，皇叔知道，是多大的罪吗？”纵然一张薄唇已然泛白，皇帝仍然勉力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我的罪已经够多了，别的我都认。这一件，我不认。”和亲王哂笑。
“陛下好好想想，周从在侦监司的势力是不是越来越大？”
“那些臣子有罪！”皇帝在最后的挣扎，“况且，这与瑾宁并无干系。”
他不是想为瑾宁开脱，而是要他相信周掌司是瑾宁的人这一件事，对他来说，代价真的太大。
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让人无法承受的。
“陛下最初让萧大人回朝，不就是为了制衡长公主吗？让我猜猜，这八成就是周掌司的主意吧。”和亲王不疾不徐地说道，语气中古井无波。
皇帝眼前恍然闪过那日周从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老奴是想，大将军此番回来，身带战功，陛下就不必再远派他出征了，不如把他留在朝中，稳定朝野。”
那时周从，确实是这样说的。
“可如今呢，”察觉到皇帝神色的动摇，和亲王继续说道，“我就不信陛下不起疑，萧大人连行军图纸都是和瑾宁一起绘制的，而后又拼尽性命救了瑾宁一命，仅仅是为了报恩吗，陛下心中，就没有半分疑问吗？”
和亲王冷笑，道：“这世间哪有这样巧的事！”
皇帝脑海中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手指抖得愈发厉害。
确如他所说，从这件刺杀之事之后，他就一直对这二人关系心存怀疑，只是因为和亲王的事情还未解决，所以一时没有抽出空来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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