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走到大殿前，毕恭毕敬地呈上了和亲王的供状。
皇帝远远地瞧着这密函，幽深眼眸缓缓半垂，开口问道：“他可曾说什么了？”
王林低眉敛目，声音很是恭敬，缓缓说道：“皇恩在上，他未敢说什么。”
皇帝从鼻息间嗤出一声冷笑，朝王林伸出了手，道：“朕来瞧瞧，他这供状可能尽述其罪？”
皇帝缓缓地从密函中抽出那张供纸，纸张微微泛黄，锋劲的力道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纸。
皇帝挑眉，一行一行看下去，冷哼道：“他倒诚实，什么都认了，如此看来，实不算朕冤了他。”
虽然处死和亲王不免有狡兔死走狗烹的嫌疑，但是历来帝王，又有谁不是这样做的呢？
皇帝心中的愧疚随着和亲王这些不敬皇权的举动也越来越少，眼下已经完全把这些事情都归咎在和亲王身上了。
而自己则是那个拿着正义大刀砍杀朝野奸佞的明君。
毕竟皇帝想让人当替死鬼，就从来没有人能躲得过。
皇帝正垂眸欣赏着和亲王这一道一道的罪名，计算着这样大的罪名判腰斩会不会影响了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贤名与民心——
他的目光忽然扫到最后一行。
他的身体陡然一僵，举着那张状纸的手也突兀地顿了一顿。
皇帝瞳孔微缩，周身气息渐渐凌厉起来。
一股寒意从脚下缓缓升起，他遣退殿内的人，唯独召来了周从。
他侧过头去，眸色阴冷道：“看看正大光明牌匾后，有什么东西。”
周从低眉敛目，眸中神色不变，脚尖点地的下一瞬，人已经到了那牌匾旁。
他伸手掀开牌匾后的密匣，探寻了一番后又落了下来。
“回陛下，这里什么都没有。”周从眸色隐晦，沉声说道。
“难道朕的这个六皇叔死到临头了还想骗朕不成？”皇帝一拍案几，眉目中是不耐的怒色，桌上的供状纸被他一震，边角微微地颤动起来。
“不知陛下在找什么？”周从眸色浅淡，看不出半分情绪。
皇帝收敛了几分怒气，对眼前人到底还是信任的，缓了声音开口说道：“和亲王呈上来的供状上说，这正大光明牌匾后有一道先帝留下来的遗诏……”
周从沉默了半晌之后，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他淡淡道：“和亲王说的是真是假，陛下还是要把人叫来问一问才是。他已逃无可逃，如今求生欲望强烈，未必说的就是谎话。”
皇帝沉吟良久，眸色微暗，周身透出凛然的杀气，皱眉道：“既如此，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若仍打着诓朕的主意，这一次，就不是腰斩那样简单了。”
皇帝眸色冷厉，唇边森寒笑意层层叠叠地绽出来，招呼着守在殿前的侍卫进殿听令，一字一顿地说道，“召和亲王。”
……
和亲王被刑部的人带到殿前，他周身都是天字牢内的脏污阴沉之气。
皇帝嫌弃地皱了皱眉。
和亲王一绺发丝垂在额前，缓缓抬眸，声音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鬼魅一般恶毒，他笑道：“陛下，别来无恙啊。”
皇帝声音空远，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开口道：“你那状纸上写的，到底是何意？”
和亲王浅笑不言，抬眸看了看周从所站的方向，一时没有说话。
周从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笑意，拱手作揖道：“陛下，既然和亲王有话要说，老奴就先退下了。”
和亲王目光定定地望着周从离去的背影，眸子中透出渗人的寒意来。
“你到底要说什么？”皇帝有些不耐烦，问道。
“陛下……恒王殿下的父亲平蔺王，您可还曾记得？”和亲王抬眸，神色讳莫如深。
皇帝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在他面前就提起谋逆贼子恒王的名号来。
面色骤然变得铁青，咬牙问道：“你是何意？”
那平蔺王早在先帝在世之时就已经过世了，和亲王如今提起，定不怀好意。
“陛下可曾想过先帝为何要立你为储？翎惠皇后当年生下四子一女便撒手人寰，四个儿子纷纷夭折，只留下一个瑾宁。敬素贵妃生下三子，一子夭折，一子蠢笨，一子先天体弱多病，均是不堪用的人。范贵人的八皇子政事不通，而其余几个皇子，都太过年幼。”和亲王似笑非笑，平静说来。
皇帝听出和亲王的言外之意是在说若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先帝绝不会立他为储。
皇帝恼羞成怒，恨声道：“朕的母亲也是淳贵妃，论出身朕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论学识，除了朕，又哪里有堪用的人？！”
和亲王一笑，瞧皇帝的神色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道：“陛下错了，淳贵妃积年体寒，太医院所有的老太医都知道，她是不会有子嗣的。”
皇帝一怔，在他的印象中，对自己这个母亲的记忆也甚是微薄，只是是个很清冷的模样，在他不大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和亲王没有理会皇帝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当年平蔺王与先帝关系要好，翎惠皇后故去那年，二皇子和四皇子也接连夭折。平蔺王心下不忍，便把福晋生下的二子，也就是陛下您送到了宫中，淳贵妃膝下抚养……”
“你胡说！”皇帝一时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和亲王，希望在他脸上瞧见一些撒谎的痕迹来。
和亲王面色平静，脸上半分惧意也没有。
“那个时候，本是只打算送你到宫中抚养一阵子的，结果到了后来，先帝的子嗣接连夭折，到了最后，能担大位的，竟然只有你一个……哈哈哈……”和亲王如同说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仰天笑了起来。
皇帝的手抓着龙椅上的龙头，几乎就要把那龙头捏成齑粉。
他一双透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和亲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口说无凭！”
和亲王哂笑，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会没有证据呢，证据就是当年先帝留在正大光明牌匾后的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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