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沉默以对之后，总管太监终于领着两个小太监出来了，手中拿了几个纸包，口中有些担忧地说道：“陛下，这等秽物，您就不要亲自过目了。”
一旁的太医上前一步，小心地打开纸包，只闻得一阵极冲鼻的味道，那太医皱眉，撩袍跪下回禀道：“回陛下，此物确实是麝香，且为南岛麝香，是药效最猛烈的一种。”
皇帝瞳孔微缩，凌厉的目光凛然掷向德妃，“爱妃可能为朕解释一番吗？”
德妃面色惨白，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解释不出，只道：“臣妾从未想过……”
皇帝脸色青白，冷笑一声接过了她的话，道：“从未想过什么？从未想过谋害皇嗣？那你告诉朕，你宫中这样多的麝香，是别人放进去的不成？！”
德妃垂眸，一双素手紧紧绞着，皱眉沉默。
“陛下。”昭云殿外间传来侍卫的声音。
“什么事？”皇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神色十分不耐。
那侍卫被吓了一跳，但依旧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回陛下，奴才们审问那个御膳房的厨子审出了一些别的事情来，奴才们不敢定夺，特来向陛下请示。”
皇帝皱眉，眸中怒意就要压制不住，开口斥道：“事事都要过问朕的意思，还嫌朕不够累吗？”
可站在皇帝身旁的德妃听见侍卫口中这话，脸色却是更白，一时间瞳孔微缩，手指骨节因为用力都泛着白。
那侍卫俯身跪拜，战战兢兢地答道：“那御膳房的总管招认是德妃娘娘要害华贵人的胎，还……还招认当年婧贵妃之死，德妃娘娘也有参与。”
“他胡说！”德妃罕见的失了分寸，一张脸微微变得有些扭曲，当即跪道，“陛下莫信奸人之言，臣……臣妾没有。”
皇帝听闻此话，面色凝滞，周身一股凛然寒意透出，缓缓地侧过头去看向德妃，眸中是不可置信与无尽的失望。
皇帝缓缓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问道：“你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越是被看重的人欺骗背叛，心中就越是失望。
梅妃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的表情，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婧贵妃……不是苏氏害死的吗？和德妃妹妹又有什么关系？你可不要空口无凭冤枉了好人。”梅妃垂眸看向那个侍卫，微微歪了歪头说道。
那侍卫连忙叩首道：“御膳房总管招认当年德妃娘娘授意给婧贵妃的饮食中加一些开胃的辅药，加大每顿膳食额度和份量。”
梅妃面色做出来惊异的样子，道：“德妃姐姐只是让御膳房的人多照顾婧贵妃一二，这是好心啊，怎生说是害人呢？”
一旁的太医俯首答道：“娘娘有所不知，这是宫外宅院中常见的手段，目的就在于用过于丰盛的膳食让胎儿过度发育，引发产妇难产，想来……当年婧贵妃怀胎时那般体态身形，也是这日日丰盛膳食的缘故。”
皇帝虽然知晓这主仆二人是一唱一和，可事实摆在眼前，确实没有什么再能让他相信德妃的余地。
皇帝侧头看向德妃，面色冷寒如水，往日怜惜之情皆已不见，恨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喊冤吗？”
德妃眼眸定定的瞧着面前的青砖石，听着皇帝的语气，心中寒意乍生。
她瞳孔闪烁，沉默良久之后说道：“御膳房总管说是臣妾在宴席上给华贵人下了药，可若真是如此，臣妾为何不一举除掉她，而只是让她喝了不痛不痒的凉茶腹痛一场，反倒是让所有人都发现了华贵人用过麝香呢？”
皇帝闻言愣了一瞬，细细思索来也觉得确实如此。
若真是德妃所为，又何必要用这种方式通报一殿之人呢？
皇帝心底终于稍稍得了些抚慰，眼下得了些对德妃有利的证据，让他不由得也怀疑起是否她真的是被奸人所害。
只是还不等皇帝的面色缓和之时，那跪在地上的侍卫就拿出了一个扁平的白纸药包出来，道：“回陛下，这个是御膳房黄总管交出的药包，他说这是德妃娘娘交给他让他下在华贵人的茶饮之中的，他于心不忍，不欲加害皇嗣，便没有按德妃娘娘所说行事。”
德妃面色猛的一白，如今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这是有人做好了局存心等着她呢。
一旁的太医例行接过那侍卫手中的药包，打开蘸取了一些细细辨别，面色有些凝重地朝皇帝说道：“回陛下，此药药性极烈，应是猛性的堕胎药。”
皇帝刚刚浮上面色的那一丝缓和极快地僵了下去，他缓缓走过去，一手掐住德妃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要骗朕到什么时候，嗯？”
德妃僵硬地摇着头，下巴被人捏的生疼，可眼前的一切却又无从辩解，踌躇了半天只喊了一句“冤枉”。
而这句“冤枉”有多无力，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不少宫人心下都有了计较，这往日里分明菩萨心肠的一个人，私下里竟是这样歹毒。
这皇宫中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梅妃冷眼看着这一切，凤眸微抬，几分凌厉透了出来，她适时地浅笑说道：“陛下也不要生这样大的气，德妃姐姐这香岁岁年年的在自己殿中燃着，倒也不是存心要害旁人的。”
皇帝身体陡然一僵，他刚刚一直忽略了这一点，就是德妃的香一直是在自己殿中燃着的，那么宫中妃嫔接触麝香也大多是在昭云殿举办的百花宴上，而最受其害的是，并不是旁人，而是德妃自己。
而且，她是心甘情愿的。
用这麝香的焚香，是因为不想为他生孩子吗？
包括之前流产，被她说成被婧贵妃所害的孩子，也是她一手造成然后嫁祸给婧贵妃的吗？
皇帝瞳孔缩紧，一双手渐渐变得冰冷。
自己给了这么多年无尽宠爱的女人，到头来，竟然是后宫最锋利的一把刀子，而这把刀子，如今毫不留情地指向了他的心口，一刀一刀地证明他这个皇帝有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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