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从东京羽田机场起飞的波音747缓缓升上了平流层。
这是一趟典型的红眼航班，美国航空从服务到飞机质量都是出了名的差，此刻的机上空调就好像失灵了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机舱里冷得就像是在冰柜里一样。
沙耶加皱了皱眉头，把衣服拢紧了一点。
圣诞节前夕，本身坐飞机的人就不多，更别说飞到怀俄明州这种鸟不拉屎的中部地区了。纵观整个经济舱，也只坐着寥寥不过数人，大部分都裹着毛毯昏昏欲睡。
唯一还有精神的，就算是半藏了。
此刻半藏正揪着空姐，用带着浓重日语腔的英文搭着讪。
“除了咖啡就没有别的喝的了嘛？”
“果汁和酒都要收费。”空姐是个标准的美国大妞，摇了摇手里的菜单和刷卡机。
“哎哟，我们这些日本老年人，还是喝不惯这种黑饮料呢。”半藏一脸可怜状。
“如果想喝牛奶的话，要等发早餐的时候。”空姐耸耸肩。
“哎呀，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半藏一脸真诚地看着空姐：“美国真是个神奇的国家呀，那里的女士都和您一样漂亮吗？”
空姐猛的被半藏一夸，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自我陶醉地撩了撩头发：“谢谢你的夸奖。”
“我可没有夸奖你，我说的可是事实，你的头发让我想起年轻时画报里那些好莱坞电影明星。”半藏叹了口气：“可惜我不再年轻了。”
“您也不是很老。”
“但老到不能够再追求像你一样漂亮的美人了。真羡慕那些年轻人。”
空姐抿嘴一笑：“我想头等舱的客人应该还剩下一些茶包。”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半藏轻轻点了一下头。
沙耶加坐在旁边，看着半藏这个样子心里不停地打鼓。
他真的是忠雄口中传说里才有的那种忍者……吗？
尽管非常想相信，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也就是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穿着洗到发旧的棉大衣，一条苦巴巴西装裤，里面还穿着一件不知道是多少年前那种夏威夷衬衫，印着芭蕉树和喇叭花——比起忍者，他更像是大阪街头卖章鱼烧的小老板。
而且他的表情为什么就那么猥琐呢？
接过空姐递过来的热茶，半藏喝了一口，舒服地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如果怀疑我的能力的话，下了飞机你也可以自己走。”空姐走后，他忽然转过头对沙耶加说。
沙耶加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想的事就写在你脸上，甚至不用加以观察就能看出，”半藏笑了笑：“而我怎么想的，只在我心底。”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沙耶加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担心……”
“担心仅凭我们两个，是不是能救出你的朋友，对吧。”半藏打断她。
“嗯。”
“如果我告诉你，以我们两个的能力，无法救出你的朋友，你还会去救吗？”
“会！”沙耶加没有犹豫：“就算没有你，就算可能性为零，我也会去试。否则我一辈子都会因此而愧疚。”
“那你现在该想的就不该是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半藏顿了顿：“而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把人救出来。”
半藏的话一字一顿，敲在了沙耶加心上。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这种事我倒是有些经验，你想听听吗？”
“洗耳恭听。”
“在这之前，有些事我一定要跟你确认一下——如果你的朋友们和你深陷危险，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沙耶加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半藏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太尖锐了，直到现在自己连想都不敢想。
“好的情况当然是我们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救出来，但坏的情况——也许他们分开了，也许有些受了重伤，这些都有可能发生，他们之中的有一些必须要牺牲，另一些才能活下去，那你会怎么选择？”
“我要把他们都救出来……”
“先救你自己。”半藏看着沙耶加。
沙耶加低下头：“我不可能只顾自己的安危，抛下我的朋友……”
“如果我感觉到你因为救人而深陷危险，我保证会在他们拖累你之前，先杀死他们。”半藏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
“我和你不同，我受命于你爷爷，在任何危险之下我首先保你一个人。”半藏到：“如果你们一同掉进了陷阱里，必须要杀死你所有的朋友，才能让你踩在尸体上爬出去，那么我会杀了所有人——无论你同不同意。这是我的使命所在。”
“我就算自杀，也不会让你碰我的朋友的！”
“你自不自杀是你的自由，我的使命是我的使命，”半藏冷笑了一声：“换一种情况，如果是你和你爷爷掉进了陷阱里，杀了你才能让他爬上来，那我也会杀了你。”
飞机引擎声轰鸣，半藏的声音不大，却让沙耶加不寒而栗——她有点儿不相信这种冷血的话，竟然是从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中年人口中说出来的。
“所以，你要先确保自己活着，才能确保你的朋友平安，听明白了吗？”
“……你在威胁我。”过了半响，沙耶加缓缓地说。
“我在告诉你我做事的原则。”半藏若有若无地扬了扬嘴角：“让我帮你，你就要依照我的方式。当然你也可以不听，下飞机之后你可以自己一走了之。但我可以保证以你的能力，连他们的影子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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