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
然而,赵承熹并没有在重华宫。
梁毓看到那空空如也的龙床,心跳都漏了一拍。宫里内侍忙上前禀告:陛下上城墙巡防去了。
“上城墙巡防?”梁毓一惊,怒目而斥:“是谁把消息漏给陛下的?”
太医放才说了,不可剧烈运动,不可心绪起伏,如今把这消息告诉他,是要刺激得他毒发吗?!
小内侍在宫里几年,从没见过温文尔雅的太傅发这么大的火,忙跪下回禀道:“是今日午后,陛下醒来……嗯,走出卧房去寻人。恰巧碰见李相和石总管偏殿里议事……才、才瞒不住的。”
梁毓只觉得天旋地转。前两日他下朝后,总会先过重华宫看一眼,安抚好了陛下才去御书房理事。不想今日处置刘宏建耽误了些时辰,过后直接去了御书房议事,竟没能顾上关照重华宫这边。果然就出了岔子!
那小内侍说得委婉,能让陛下不顾病体出去寻的人,除了他梁毓还能有谁!
梁毓身子发软,耳边嗡嗡作响,只听得有人焦急唤他,却无力答话。只是死命撑着不让自己滑入昏迷的深渊。等他终于缓过眼前黑暗,他用力撑着福全的手臂稳住身子,喘息着问:“陛下去了哪端宫墙?有谁陪着?”
“奴才看石总管陪着陛下,是、是往宣和门那边去的。”
没等那小内侍说完,梁毓推开福全的扶持,跌跌撞撞地走出宫门,往宣和门方向而去。
福全在后面急喊:“先生您慢点,奴才叫个轿舆来!”见梁毓充耳不闻,忙从衣架上捞了件披风追了出去。
梁毓步履踉跄,走得胸膛气血翻涌,眼前昏黑,却一步也不停歇。他心焦如焚,好似当年欢霄台之变时,唯恐慢了一步就再次酿成阴阳两隔的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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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熹与禁军统领马原正在城墙上巡防。身边一队队士兵有序走过,铠甲碰撞间发出铿锵的声音。
京里共有两千禁军和三千京畿守备军,除了秦盛带去偷袭的人马,其余已悉数进驻宫城内。还有从各大户人家征集来的家丁府兵,组成了巡防和值守队伍,也在各个防卫点运作起来。
赵承熹已经走了两个角楼,正走到与宣和门相对的永兴门附近。他站在城墙边,遥遥看着下面灯火寥寥的城市。
永兴门附近的永兴坊,本是连接东市的坊市,酒肆茶馆云集,夜里灯红酒绿,笙歌冲霄,是京里最热闹的坊市之一。如今却连灯笼都亮得一派萧索。
“马原,如今城中百姓疏散情况如何?”迎着夜风,赵承熹的声音听着有些飘忽。
“回陛下,到今晚傍晚为止,走了六成左右。”马原恭声道:“还有些无处可去的贫民,也都集中到城西的寺庙道观里去了。”
赵承熹点点头,“秦盛走了多久了?”
“秦将军是今晚日落前出发的。”马原原本是秦盛手下副将。因秦盛被贬成六品校尉,身为禁军副统领的他才临时顶上了统领之位。然而在禁军营内部,大伙儿还是习惯唯秦盛马首是瞻。
此时听陛下问起,他忙字斟句酌回到:“必定能在泰王人马进入祁山道前设伏。请陛下静候秦将军捷报。”
“若是秦盛阻击失败……”赵承熹看着那寥落的灯火,沉沉问道:“泰王叛军多快能到达?”
“这……”马原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而是被皇帝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难免忐忑,更加谨慎应对:“出来祁山道,路上再无阻碍,急行军的话……大半日时间足矣。”
也就是说,若是阻击不利,泰王的人马最快后日午后就能到达。
赵承熹在夜风中沉默,久久不言。马原等得心里发毛,正待开口劝说他回宫,皇帝突然继续往前走去,声音也冷如夜风,“再陪朕走走吧。”
——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城墙上看万家灯火了。
马原不敢再劝,默默地跟在皇帝身后。走不两步,赵承熹的眼神突然一凛。城下传来马车辘辘驰行的声音,一辆制式低级的宫中马车正往他们所在的永兴门而来。
莫非有人趁着深夜,要从宫里叛逃?这也太大胆了,竟然还敢驾着宫里的马车!
马原已抢身来到墙边,大喝道:“下面是什么人?”
驾车的人抬起头来,正与赵承熹的目光撞个正着。赵承熹心里一动,见马原呼喝着正让守城将士拦下马车,忙喝止道:“不得无礼!是先生。”转身就往城下跑去。
远远的就听见驾车的福全也欢喜叫道,“是陛下!陛下在这儿。”
福全从重华宫里追着梁毓出来,边抓住个路过的小内侍让他去安排车马。然而还没说完话,梁毓已经沿着街巷走了老远,他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幸亏路过内务府外头时,遇到刚卸货完毕的一辆马车,福全仗着内务府的腰牌,忙把那马车征用了,把梁毓推进车里,自己亲自驾着车往宣和门赶去。
然而宣和门下的将领却说陛下已经巡到别处去了。他赶着车沿着城墙又转了两个城门,终于在永兴处找到了陛下。
福全话音刚落,梁毓从里面一把掀开车帘,还没下车,忙撑着车篷抬眼眺望。见到那明黄身影从登场马道上飞奔而下,心下一松,一直撑着的气息蓦然散开,身子发晃,差点栽下车去,忙用力抓住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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