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摇晃中，天明渐渐转醒，道家《清净》轮转三分，身体中残余的酥软之力便荡然无存。这是在百家中流传最广的清心咒术。
此时此刻，他身上非但是墨眉、非攻不见踪迹，就连这一身盖兰缝制的颇有风度的黑白长衫也被扒了去，寒风之中只余单薄的丝绸内衫。
身上更被一道重重的青铜锁链围困束缚，扔在一个囚车一般的木笼中，而除了他之外，还有些许奇特的事物，围绕着数十个大汉，而天色已接近黄昏，耳畔听得熟悉、略带讽刺的声音。
“燕老三，可真有你的，这小子恐怕家室不简单，手低上也颇有几分功夫，不说其他，就这柄长剑、这件长衫就抵得上咱们整个山寨。”
“那是，我才这小子也不简单，八成学了些功夫，就学着话本中出来闯荡江湖，我可是用了一整瓶酥千岁，不也是被放倒了？”
复又是一阵欢笑，奉承之音，不绝于耳。天明身子微僵，只觉得自己对于墨家所讲的侠客、江湖的幻梦全然破碎，甚至还被扔到了泥沟子里面，任他人这位踩了几脚、那位踩了几脚，颇为恼怒。而此时似乎终于到了地方，速度降了下来，平板马车缓慢进入了一处寨子。
天明只是不经意偷眼打量，浑身血液便在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残阳如血、落日余晖下，寨子左右各竖着两根长杆，中间绳索上，如同晾衣服般挂着一排人皮，数人骂骂咧咧，又将一具新的娇小人皮挂了上去，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如同炼狱一般。
赶车的那粗莽大汉狂野大笑，道：
“哈哈，这小丫头怎么也死了？”
“哎呀，总是倔呗，都被玩儿烂了，还倔，倔个屁，还不是被老大给炖了！”
那人吐了口唾沫，颇有两份不忿，道：
“她要寻死，那便让她去死！”
面目儒雅的中年男人看了眼，叹息道：“你也太狠辣了……”
“呦呵，燕三爷有何高见？”
燕三爷抚须，道：“这女子最有味道处，便是那白嫩双足，你偏生用了炮格，这滚烫滚烫的青铜板一踏上，哪里还能看……”
那人却微怔，却又道：“哎呀，都是死人了还管什么，三爷你不知，这骚娘们踏上炮格，跳得可起劲儿了，就踏的时候，也没在怕的。”
继而又说：“三爷，您这一回可回来的晚了，这骚娘们儿的白肉可好生滋味.......”
“也不知道留两块给洒家........”
天明整个身子身子都在剧烈颤抖，灵台清明处却传来《清静》咒念，硬生生将他怒火压制，强自要求自身先明了局势，再行决断，不要莽撞行事。
道理谁都明白，可是怒意哪曾有丝毫的消减？
娘说的话本故事里面聚啸山林、为民除害、劫富济贫的侠盗豪杰形象一瞬间崩碎，化为了现实无比残酷的模样，那张新的人皮是位清秀可人的少女。能够想象那位面目柔和、娇羞可怜意的女子剧痛而死。只是透过这张人皮，也能管中窥豹，恐怕这一刻下，面庞也隐有快意解脱。
烧至通红的青铜盘，没有怕，尽情狂舞！
狂舞至死！
是要绝望到如此的地步，才能将这种惨烈的死法当作快意解脱的归宿，踏火而舞，看着那些“惊若天人”了的劫匪，彼时的模样神采，是否骄傲而快意！
天明手掌止不住颤抖，体内的纵横剑气如滔滔黄河水，几乎是在咆哮！
那小姑娘，与月儿一般大的年纪！
他才怀抱着向往仙境般的心情踏入江湖，一回首，却看到了十八层地狱中最惨恶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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