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过了好几处用黄泥黄土夯成的低矮房子，没有甚么门窗，只是拿着青铜栏杆围着，里面圈禁着许多人，有男有女，、老有少，皆已经变成了面目麻木的模样，不少人穿的还是脏兮兮的单薄内衫，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最南边靠近寨门一座高墙上钉着寒光瑟瑟的青铜刑具，上面新鲜的血痕证明这绝非徒有虚表摆弄的装饰玩意儿。周围站着身材高大的劫匪，神态粗蛮，孔武有力，站着闲聊，而那些被绑来的百姓却在费力劳作，稍是喘息，便是一鞭子横抽过来。
天明被暂时扔到了一处牢房之中，那几人大声欢笑着去了。
房中七八人，大部分已经如同行尸走肉，唯独一位老者还有几分生息，见他过来，苦笑道：
“天杀的贼娘，竟又掠了人来，还是个半大的小子！”
天明眼神转了转，落在老者身上，脑海之中充斥着翻天覆地的怒火。他天性纯良，而此时此刻却目睹如此这般的人间惨剧，看似平静无常，其实早已“恶念横生”，呢喃沙哑道：
“我泱泱华夏，为何，还会有这种恶徒，如此惨事？”
“为什么！”老人惨笑一声，道：“正是因为我大秦强盛，疆域空前广大。”
继而道：“能够定鼎天下，能够收拾地了六国诸侯、各路枭雄，但是这一小撮一小撮的侠客浪人、山贼劫匪，却如同巨兽身上的虱子一样，难抓，难收拾，重要的是收拾完了，就又会出现新的一批。”
“我大秦也苦啊，不能为了这些小虱子调回龙虎禁卫、长城兵团……否则周围那些东胡狼崽子又不得安分了，死伤就会更为惨重；而寻常铁甲兵出手，这群人又贼精，只在山上乱窜，窝在山洞里不出来，看准了目标才出手，想要剿灭，除非放火烧山，否则难有大用。”
“可放火烧山，周围的老百姓本就熬不下去日子就更苦啦，已经不知有多少地方官目呲欲裂，却又无可奈何，生生咳血。”
这位明显是老秦人的一员，铮铮傲骨。天明看着他，张了张嘴，道：“那……又能如何……”
老者叹息，道：“谁知道啊……这些“侠客”身强力壮，人性本恶，天生惫懒，总有许多不愿意老老实实过日子，打家劫舍，来钱又快，又能被叫一声绿林好汉，为什么不去？”
“这就是所谓的侠以武犯禁，造孽啊！”
“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那儒家若不鼓吹什么克己复礼、王道霸兴；若天下从没有甚么武林侠道，是不是就不会有这般多好吃懒做的弹冠仕子、山贼土匪……还什么豪杰，我呸，老头子从来没见过一个好的贼娘！”
老者絮絮叨叨说个没停，天明则靠坐在污秽的墙上，脑海中思绪翻腾，一时间冲冠的怒焰缓缓散去，逐渐平静了神智，但是脑海却是逐渐迷茫，不知路在何方？搭在膝盖上的右手也缓缓握合。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也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的种种身份决定了他必然是会主导天下形势的马前卒，更或是棋手。而他究竟应该怎么做，究竟如何挽回这个无可救药的时代。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侠客？此番见到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更是绝了太子丹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入朝为官，兼济天下？那些个宗族贵胄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寝其皮.......无可奈何花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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